「誒,你听说了吗?」下课的时候,薛绅晃到邵向载桌边,戳了戳他的肩,「小年月考考了全年级第一。」
见邵向载没什么反应又嘖嘖了两声,往他桌上一坐,自顾自说道:「你说人家怎么什么都会呢?长的好看,成绩好还会煮饭,誒你知道吗,我听他们班的人说小年唱歌也好听,真是神仙哥哥下凡,我们都不是人……」
邵向载正在看手机,听他念经听的烦,站起身扭头就往教室外走,薛绅瞧见贱兮兮地笑了一声,追了上去。
「你来干么?」邵向载没抬头,但凭那股烦人的气息就知道是薛绅。
「你去哪?」薛绅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呵呵两声,「不会是听我说小年不高兴了吧?」
「我干么要不高兴?」邵向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锁上萤幕把手机放进口袋,「去厕所你也要跟?特殊癖好?」
「谁知道你为什么要不高兴。」薛绅无所谓的耸肩,又竖起根中指挠了挠眉毛,「滚你的特殊癖好,我也去放个水。」
邵向载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没吭声,两人走到厕所各自往小便池前一站,中间还隔了好几个,几乎是天堑银河的距离。
「我说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不会是害羞吧?」薛绅站在洗手台前,自恋的撩了把头发,看着邵向载就像隻发情的野狐狸,「也是,像我这么有魅力,一般人是招架不住的,没错,你还是离远点好,我怕你真的爱上我……兄弟,我俩是没未来的。」
邵向载从头到尾就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被他的眼神噁心的不行,打开水龙头往手上掬了点水,转身就泼到了他脸上,「妖孽,这不是你的聊斋,清醒点。」说完就出去了。
今天的天空很蓝,气温在慢慢转暖,校园里的公告栏又换了一轮新的照片,从三楼能看见。邵向载停在护栏边,眉眼清秀的男生正在笑着,阳光将他衬托得更加出色,几乎看不见他身边的任何人。
「明天升旗应该会颁奖。」
邵向载转头,薛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他身边。
「你们现在在家相处得怎么样?」
「他煮饭,我跟邵小岳洗碗,」邵向载顿了顿,「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
「分工挺严谨。」薛绅趴在栏杆上,凉风吹在四周,半晌没听对方回应又说,「你跟他聊过家里的事吗?例如他爸妈,又为什么要来借住之类的。」
邵向载望着远方的天,双手插在口袋,「很少。」
「不好奇吗?」一片落叶吹到楼上来了,薛绅伸手抓住它。
邵向载盯着公告栏没说话,薛绅偏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把那片翠绿的树叶塞进他手中,拍了拍他的肩。
「叔叔是不是快回来了?」放学后,文年跟邵向载一起骑车回家,今天难得两个人都不用去上家教或打工,邵丘岳去马小程家玩了,他们打算在外面吃个饭再回去。
「下星期吧,确切时间我没问,会不会临时变动也不知道。」邵向载把背包甩在身后,单手扶着握把慢悠悠的骑着。
文年点了点头,他对邵父的工作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好像是跟运输物流之类有关,得到答案就没再深问。
「你明天上台领奖吗?」邵向载转头问他。
「上啊,」想起中午马老师把他叫进办公室,在一堆老师面前大力表扬他的样子,文年就有点头痛,「不上都不行。」
见他一脸鬱卒,邵向载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你这叫什么,甜蜜的痛苦?」
文年嘿嘿笑了两声,「这样会不会有点欠打?」
「嗯。」邵向载眼里的笑意很明显,快速踩了两下踏板,一溜烟蹿前面去了,只剩个尾音飘盪在空气里。
文年盯着他的背影,几秒后也跟了上去。
吃完饭回去,马小程的父母刚好也把邵丘岳稍了回来,邵向载上前和人爸妈打了个招呼,领着吃的肚圆邵丘岳回了家。
文年先他们一步进屋开灯开暖气,邵丘岳脱完外套洗完手,就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嘰嘰喳喳的把在学校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说给他听,文年也不烦,边做事还能回个一两句,最后还是邵向载嫌他吵,把人赶去洗澡写作业屋子里才重新安静下来。
「话癆。」邵向载按了按眉心,接了杯水靠在厨房门口喝。
「小孩都是这样。」文年笑了声,从架子上搬下个放穀物的箱子,「长大就好了。」
「你小时候也这样?」邵向载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准备提前预约明早的豆浆。
「差不多,」文年边洗手边回想,「我妈总说我小时候就跟过动一样,她老担心我之后上学在教室里会坐不住,屁股就跟长了虫似的,但后来事实证明,我还是坐的住的,而且颇稳,就像长在椅子上一样。」说到最后一句,他低低笑了一声。
「看不出来。」邵向载看了他一眼,评价道,「我以为你从小就是……比较安静的类型。」
「那表示你还不够了解我。」文年高深莫测的摇了摇手指。
邵向载舀了些黄豆放在水底下冲洗,水声盖过他的回应,文年没听见,也不追问,盯着他的手指穿梭在流水之间,一开一合,细心搓洗着豆子,开口说:「其实我们也能打点五穀米糊什么的,不知道你们吃不吃这个。」
「吃,」邵向载关了水,把豆子放进机器里设定好,回头看他,「后天做?」
「行啊。」文年点点头,转身把放黄豆的箱子收回架上。
「哥哥,我房间的电暖器坏掉啦!」外头突然传来邵丘岳的声音。
邵向载愣了愣,和文年对视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会坏了?」他揽着小傢伙的背快步往邵父房间去。
「不知道啊,我进来它就是冷的。」邵丘岳靠在他哥腿边,开一门,果然冷气逼人,跟冰窖一样,跟在他俩身后的文年都打了个寒颤。
「这屋今晚不能住人了。」邵向载检查一番后,确定是电暖器坏了,站起身拍了拍手,看着门外的邵丘岳,「你今晚来我们房间睡。」
「一起睡!」邵丘岳捧着脸兴奋的喊了一声,像隻鸟似的在客厅乱衝乱撞。
邵向载走出邵父房间,反手关上门,和抱着手臂靠在沙发背后发笑的文年对视,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去睡里面。」邵向载推了推把自己裹成一颗球,横在床正中央的邵丘岳。
「怎么了吗?」文年站在床边,看着他把他俩的东西换了个边。
「他睡觉会踢人,我怕他踢你。」邵向载说。
他房间这张床,两个人睡刚好,但再多一个就有点挤了,尤其还要和墙边拉开一点距离,就怕邵丘岳晚上练功夫,邵向载侧躺着,能清楚看见文年挺直的鼻樑,纤长的睫毛,以及微张的唇。
这个人的侧顏真的很好看。
月亮高掛,邵丘岳打起了小鼾,邵向载被踢了一下才回过神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文年看,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翻了个身,深吸了口气觉得这晚有点难睡。
黑暗里,他没有看到,文年在他转过身后,也张开了眼睛,盯着他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一张床,三个心跳,两个睡不着的人。
第二天,两个人都奇蹟似的睡过了头,连带着邵丘岳也败给了生物时鐘,还是邵向载被一脚揣到了肩膀才悠悠转醒,然后就是一屋子鸡飞狗跳。
「拿好了,到学校记得喝。」文年把装了热豆浆的保温瓶装进邵丘岳的书包,替他理了理毛帽,「早餐你自己去学校外面买可以吗?」
「可以,」邵丘岳很乖巧的点点头,「你没来之前我很常都是这样的,习惯了。」
「是么,」文年把他送出院门,「那你记得买点好吃的,早餐要吃饱,中午我们有空就来接你。」
「好,文年哥哥掰掰!」邵丘岳朝他挥挥手,跑了。
文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反身走回院里,邵向载提着两个书包和一个保温杯站在脚踏车旁等他,「我的豆浆刚才喝了,这你的。」把书包和保温杯交给文年。
「谢了。」文年背上包,保温杯找了一圈发现好像没地方放,正在考虑要不要乾脆在这乾了,邵向载朝他伸出手,「放我这吧,我书包有位子。」
看着他收好保温杯,文年还想说什么,邵向载已经腿一蹬,骑了出去,「你今天不是还要上台,再不走就迟到了。」
文年抿抿唇,跨上车跟了上去。
薰中校门口的包子听说很好吃,文年一直没尝试过,这次跟着旁边的同学也点了他们招牌的酸菜豆干包,果然皮薄馅多,酸菜不会太抢味,和先调味过的豆干完美融合,吃完一颗还想再吃。
两人在教学楼外面的花圃啃完包子,才各自分开,邵向载回教室,文年去办公室找主任,他们一会儿要上台领奖都要提前集合。
这次颁奖不光要颁月考的奖,还有些代替学校出去比赛得到的奖项,文年跟着一群人在后台等了将近二十分鐘才轮到他们。
「来了来了。」台下,薛绅本来在打瞌睡,听到司仪说到「月考」两个字就醒了过来,用手肘捣了捣邵向载。
「薛哥,你说那个第一名就是借住到邵哥家的转学生?」旁边一个男生有兴趣的盯着台上的文年看了看,「长的很帅啊!」
「你也觉得他长得帅吧!」薛绅挑了挑眉毛,别有意味的看着邵向载笑了一下,「人家还会煮饭、唱歌,听说运动也不错。」
「靠,男神啊!」那个男生惊了,手搭到薛绅身上让他再讲点有关文年的事。
邵向载没理他们,看着台上,校长把奖状交到文年手上,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后者很轻的笑了。
中午,邵向载收拾书包准备去接邵丘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抱歉啊,我应该没办法跟你一起去了。」文年那头听起来颇为嘈杂,要把音量放到最大才能勉强听到他的声音。
「没关係,」邵向载说,单肩跨上包往教室外面走,「你中午吃什么?」
「我可能晚一点再去吃吧,现在有点走不开。」文年的声音断断续续,讲到一半人还直接消失了,邵向载听着他好像在跟别人说话,耐心的举着手机边走边等。
校园里人头攒动,充斥着飢肠轆轆的学生,邵向载安静的混在里面,好像外面的世界再慌乱都与他无关。
过了一会儿,文年回来了,邵向载在这段时间已经有了决定,他告诉文年自己会带东西回来给他,让他记得手机开着声音,免得找不到人。
文年本来觉得太麻烦他想要拒绝,结果邵向载已经掛了,他也就没再坚持。
自从文年也买了脚踏车,他们就都是骑脚踏车上学,因此对邵向载来说这趟来回的路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麻烦,不到一点,文年就接到电话说人回来了。
「我们去高三交谊厅。」文年在电话里说道。
薰中为了配合高三考大学每个人不同的复习衝刺进度,特地在他们的教学区设立了一个交谊厅,有些嫌在教室复习太吵的人,可以到这个地方看书。
这会儿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交谊厅就他们两个人。
「丘岳中午吃什么?」文年和邵向载面对面,前者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嚼一嚼又喝了口汤。
「陈大伯今天中午点了烧烤,他去蹭饭。」邵向载咬了口滷蛋,这家店的滷蛋一直滷得很到位,不会有咬开来蛋黄没入味的情况出现,文年和他的餐盒里各有一颗。
文年点点头,吃了几口饭又说:「说到烧烤,我也好久没吃烧烤了。」
「可以找天在院子里烤一次。」邵向载说,「风没那么大的时候。」
「你们以前烤过吗?」文年问。
「嗯,」邵向载点头,抬眸看了眼文年餐盒里的烤鱼,「我爸还挺喜欢烤鱼的,他说就要用炭火烤出来的味道才香,烤箱不行。」
「可以理解。」文年笑了,「那我们等叔叔回来的时候再找时间好了。」
邵向载頷首,「你刚才在忙什么?」
「是学生会的事,」文年挑着烤鱼里的刺,眉头皱了皱,「我们班上有人是学生会的干部,听他说最近学生会要办活动,可是人手严重不足,想找人去帮忙,我就去了。」
「什么活动?」邵向载看着他,视线随着筷尖在鱼骨间穿梭。
「班级合唱比赛。」文年说,「你们高一的时候办过吗?」
「嗯。」邵向载试着回想了一下,印象却不深,连当时唱的什么歌都记不起来,只记得那个时候的班导各种占用他们的午休和放学时间,让他们留下来练习,烦的不行。
「通知应该过两天就会发下去了,」文年吃了口鱼又吃了口饭,托着下巴慢慢咀嚼,「不知道我们班会选什么歌。」按照马老师的个性,搞不好还有机会选个轻快活泼点的,要是是什么七八十年代的老歌,估计能无聊到撞墙。
「……哎这样说起来我有机会听到你唱歌了?」他突然想起这事,看向邵向载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邵向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薛绅说的话,看着对方内心一动,「嗯,你会唱歌吗?」
「还可以吧。」文年不想在这事上夸大其辞,摆了摆手,「至少音是准的,你呢?」
「音是准的。」邵向载重复了他的话。这也是实话,他爸倒是有些五音不全,所以小时候每到重要场合,像是生日、新年什么的,就喜欢让他唱个歌助兴,他老觉得自己就像那种投币式点唱机,所以后来六七岁懂事以后就不干这事了,直到邵丘岳又重操起他的旧业,小傢伙也比他放得开,到现在快八岁了还不害羞,跟个摇摇车似的,给点掌声就能摇。
「那我可得仔细听了。」文年一笑,低头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放下筷子擦擦嘴。
邵向载垂眸,只见他把烤鱼吃的又漂亮又乾净,只剩一个大骨头架子,上面也没剩下什么肉。
「你今晚要家教?」他问。
文年打开带过来的保温杯喝了口水,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邵向载埋头收拾餐盒,睫毛垂着,没什么表情,「有空可以来咖啡馆,我们那环境还行,适合看书。」
文年看了他一眼,眼神微晃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欣然一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