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 > 悬旗 > 第87章
  老旧的桑塔纳在市区的街道上穿梭,路灯在窗外节节倒退,梁京京看着黄色的灯在浓黑的夜色下一闪一闪,像星星。
  车开到楼下,梁京京跟谭真道别。等她下了车,谭真副驾的窗口叫住她:“梁京京。”
  梁京京回过身,微侧头,长发半遮脸颊,“还有事?”
  “明天下午有课,不要忘了。”
  “哦,记着呢。”梁京京看看他,“他不会又不给我开门吧?”
  “我明天在家。”
  梁京京点头,“我上去了。”
  谭真点点头。
  不等听到车辆的离开声,梁京京率先上了楼。
  走入电梯,按下自己住的楼层,梁京京抬头看看右上角的探头,像照镜子一样对着它,用手指顺了顺浓密的头发。
  电梯缓缓上行,梁京京轻轻哼起了歌。
  哼着哼着,她看看右手边的一排数字键,忽然有些调皮地把自己那层以上的楼层全给按了,于是一个个数字像琴键一样被弹奏,没发出声音,亮起一圈圈快乐的小红光。
  梁京京唇角微扬。
  回到家,梁京京洗澡做美容,随便弄弄就搞到了十一点多。
  手机一震,“你可以叫我爸爸”发来一条微信。
  【你可以睡觉了。】
  梁京京拿起来看看,想过两分钟再回,手指却忍不住在屏幕上动起来。
  输了几个字又被她删掉。
  这头,谭真刚想放下手机看见手机上的对话框一直处于“对方在输入状态”。过了几秒,对方终于发来一条消息。
  是一个“我睡觉了”的表情包。
  谭真笑笑,没再回,把手机扔到了台灯旁。
  安静的书房里,男人头发黑湿,刚刚洗完澡,他穿着居家的纯棉t恤和运动裤,坐在书桌前轻轻转着手里的笔。
  台灯下,他时而凝神思考,时而在书上写写画画。
  跟平时的吊儿郎当不同,此时的谭真目光黑沉,表情认真到近乎冷峻,完全是另一副面孔。过了会儿,似乎遇到难题,他在空白处推算了几个公式,点起了支烟。
  眯着眼静静吸了会儿,他又再次拿起笔。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忽然震起来。
  谭真看了看,接起来。
  “爸,这么晚还没睡。”
  “你打算几号回去?”电话里,谭父上来就问。
  “快了,再过一个星期。”
  “你跟队里说好了?”
  “说好了。”谭真在桌上一时找不到烟灰缸,走到客厅,“怎么了?”
  “我是不是之前就跟你说过,这次选得上选不上都不要带情绪。”
  谭真像是觉得好笑,痞里痞气地说,“我带什么情绪了我。你又喝酒了?”
  谭父“哼”了一声,“你少给我吊儿郎当的,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谁盯我,我又不是明星,盯我干什么。”
  “别给我瞎贫。”谭父略带威严却又亲昵地说,“不要给你老子掉面子,知不知道?”
  “知道了……”谭真略不耐烦地说,“爸,你早点休息,成天哪来这么多精力,妈睡了没有。”
  “在旁边。”
  谭真说:“电话给她,我跟她说两句。”
  “真真。”
  “妈,”谭真说,“他是不是又喝多了?”
  “哎,小田刚把他送回来,被田光明、于佳伟几个拖到现在,不是我打电话都回不来。”
  “你早点睡,别管他。”
  “你这个不孝子。”谭母宠溺地骂。
  谭真轻笑了下。
  谭母说:“明天回来吃饭吧,我让蒋阿姨烧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谭真说:“行。”
  “明晚?”
  “中午吧,晚上说不定有事。”
  “成天也不知道瞎忙什么,放了假也不着家。”
  “翻日历看看,也就今天有点事没回去,前几天哪天没回去。”
  “回来也是把我们这儿当餐馆,吃个饭就跑。”
  “我怕你们看我看久了烦,”谭真在水池里冲熄烟头,笑笑,“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啊,别睬他。”
  “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谭真走回书房。
  被一个电话打了岔,心思散掉了。他站在书桌边转了转脖子,骨头咯哒咯哒响。
  撑着地趴下,谭真快速做了一组俯卧撑,棉t恤下肌肉线条隐隐凸起。完了他又站起来拉拉肩背,这才觉得筋骨舒爽。
  第78章 78
  盒子体积不算小, 却不重。
  谭真在梁京京的注视下打开, 结果里面还有一层盒子。
  谭真忍不住笑了下, 继续拆, 发现还有一层。
  就这样一层又一层的,拆到最后是一只牛皮大信封。
  谭真把信封拿在手里正反看了看,继续打开,拱起的牛皮纸发出轻轻的脆响。
  掏出东西的一瞬间,谭真怔了怔,沉默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回梁京京。
  烛光的光晕在梁京京的面容上流转着,她的双眸温柔而美丽, 调皮而狡黠, 依然是那个那段青春岁月中最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孩。
  谭真手中是一叠他不算陌生的信。
  信封泛黄,上面的字迹稚嫩而端正,其中, “梁京京”三个字写得最漂亮,比他自己的名字还签得漂亮。那时的他几乎在所有课本上写满了她的名字, “京”字的那两个小点到底怎么放才潇洒, 他为此练过千千万万遍。
  梁京京看着谭真手中这一叠见证着他们青春岁月的信, 同样感到心口发热。
  “我那时候一点也不想谈恋爱, 老是搬家,特别烦。”梁京京抿着唇,淡然一笑, “你个傻瓜, 知不知道你每次给我寄信我都快烦死了, 那时候和我妈住在亲戚家,睡一个房间,根本就没有地方放,我就特别怕她会发现。你还老是写什么喜欢啊爱啊的,才十几岁怎么就成天想那些。”
  谭真笑看着她,伸手摩挲她的脸。
  “你知不知道后来我是收在哪里的?”梁京京说。
  “收哪?”
  “有些奖状外面不是有个毛茸茸的壳子,”梁京京想到就觉得好笑:“我就把它夹在那个里面,背后还用双面胶粘。现在想想真是蠢得一塌糊涂,她肯定早就发现了。”
  “对不起。”谭真轻声道歉。
  “不用对不起,但是剩下的那些就不知道在哪了……算了,”梁京京洒脱地一笑,把他手里的大信封拿过来,倒出漏在里面的一样小东西,“还有这个。”
  躺在梁京京手心里的,是那枚金色的徽章。
  是见证了他们初吻的信物。
  梁京京说:“你记得吗,你跟我说,送别人东西要送自己最心爱的。我想了很久才想到最心爱的东西是什么。”
  她摊平谭真的掌心,放入这枚徽章,“就是它了,我回送给你,但这不是没有条件的。”
  谭真沉默着。
  梁京京:“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条件?”
  谭真:“什么条件?”
  梁京京:“以后我要属于你自己的飞行等级章,特级章。”
  中华人民共和国空军飞行员飞行等级证章是依据飞行技术、战术水平、总飞行时间等考核标准对飞行员素质的一项综合评定,共分为四个级别,一级、二级、三级和特级。
  这是国家对飞行员这个高风险军种的关爱,飞行等级章代表忠诚、代表使命,也代表荣誉。当年他送给梁京京的这一枚是父亲的,徽章上有个“t”字,是最高等级的特级章。
  梁京京抱住谭真,言语轻柔,“谭真,我今天特别高兴,因为你终于又能飞了。我就知道,没什么困难能够困住你,你知道你开飞机的时候有多帅吗?”
  谭真抱着她的腰,闭了闭眼。
  梁京京下巴搁在他肩上,鼻尖是淡淡的烟草味。
  “偷偷抽烟。”
  “京京……”
  “嗯。”
  “我有个事想告诉你。”
  “你说吧。”
  谭真喉结动了动,“我打算退伍。”
  梁京京瞬间定住。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迟疑了两秒才和他拉开一些距离,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今天不是飞得好好的吗?”
  谭真有些勉强地扬起唇角,跟她解释:“是退伍,不是说就不飞了。我想去外面考个证,回来跟徐宁一起做小飞机。这块的发展前景还不错,他那边的合伙人有一个就是空军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