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的叶卿榕没有多问,只说:「喝了酒就别独自乱走了。」接了她上车。
  「对不起。」她上车后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乱发脾气。」
  叶卿榕默默开着车,并没有立刻回应。她鼓起勇气说出想说的话。
  「是我妈......她打来要我解除保险,好让她能把钱留给姪子......」她叹口气说出当时心浮气躁的原因。
  叶卿榕瞪大眼,「明明都一年没联络了,我还以为她至少会恭喜你得到新人奖。」
  「我还来不及说得奖的事,她就说我怎么还在执迷玩音乐。」想起这句话她就想哭,「后面的话我就说不下去了,以前还会气她,现在连气都懒得生气了。」
  越是期待关係变好,就越是受伤,演变到最后就变成顺从,麻痺自己的心,对妈妈说的话言听计从,当个理想乖女儿。
  叶卿榕皱起眉头,趁着车子停红绿灯,正想说些什么时--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显示是妈妈。
  「喂?什么事?」
  『响绚啊!是妈啦!』电话那端传来妈妈的大嗓门,她连忙把电话拿远一点,连驾驶座上的老公都能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啊你保单到底解了没啊?我问我保险的朋友她说还没有收到申请,你赶快去用一用!最近有个保险优惠活动快结束了,有听到吗?』
  她说不出来当下什么心情。
  心寒?麻痺?还是无奈?或许全都有吧。
  「电话给我。」叶卿榕突然一把抢过电话,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老公豪不客气对他岳母说:「喂?岳母吗?我是卿榕。响绚已经是成年人了,她有权自己决定写着她名字的任何文件该如何处理,请您有充足的理由要求她做这件事时再打来,在那之前她的保单将会由我协助管理,如果没其他要紧事我们要休息了,晚安。」
  叶卿榕将强制掛断的电话拋回来给她,沉声说:「以后她又提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你就丢我出来,她老是说你嫁夫随夫的,我们就顺着她的逻辑走!以后她要干嘛,都要我同意才行,没我同意,她连跟你说话都不准!」
  她看着黑画面的手机萤幕,愣愣地说:「好。」
  「每次她打来找你都没好事。」叶卿榕转动方向盘,避开一旁抢快的机车骑士,放软语气对她说:「你也别勉强自己,之后她又来找你,就都转接给我,不然你又要伤心了。」
  「好。」她轻笑,内心感到暖暖的。
  似乎想转移这鬱闷的话题,叶卿榕开个新话题,「我应该没告诉过你,我大学时曾参加热音社吧?那时年轻气盛,觉得自己一定会闯出名堂,总想着要出头当第一,那年社团内的主唱毕业了,我为了抢主唱的位子跟同社团的朋友闹翻,当时闹很兇呢,我们还硬在午休时间拿麦克风尬歌,要路过的同学帮忙评分。」
  他说起这段青春往事,带着些许愚蠢,些许怀念,些许苦涩地笑了。
  「结果是我输了,那傢伙不论声音、唱功甚至台风都比我强,我当时很生气,觉得这些评分的人都是不懂音乐的笨蛋。家里那把吉他,是那个朋友的,翻脸后就这样一直放在我这,我在等有天他能来拿回他的乐器,这样我们就有机会重修旧好了,可惜啊,直到现在那把吉他还在我这。」
  叶卿榕声音有些飘渺,说着某位少年的悔恨。
  「遇见你,看见你的音乐才华,我一开始是很忌妒的,我要是那时能有像你一样的才华,是不是就能实现音乐梦?但越是和你相处,我就越认清自己不适合走这条路,第一次看你表演时我不禁觉得『啊,这人天生就是要站到舞台上』不知何时起,我开始觉得只要你的梦想实现,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没想到叶卿榕曾有音乐梦想,她从未听他说过这事。
  「当我选择彻底放弃音乐时,心里反而轻松多了。」
  他说他放弃了,讲的这般轻松,这般洒脱。这就是他如此吸引她的地方吧,因为这男人做到了她做不到的事,总有一天她也想像这男人一样,放下不该执着的事物,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就能活得更自由呢?
  「老公。」
  「嗯?」
  「我突然很想唱歌给你听,可以吗?」
  老公轻笑,似乎觉得她的询问多此一举:「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你的声音了。」
  「我的声音你天天听,不腻吗?」
  「那是你的声音耶,怎么会腻呢。」
  人会越来越贪心,也越来越知足,追求渴望的事物,同时也感念一切得来不易,掌心中每个小小的爱意,都弥足珍贵。
  小鶯鸟为何不惜超出肉体负荷也要震耳咆啸?
  因为鶯鸟渴望被认同,渴望藉由咆啸吸引注意,渴望再也发不出声音前,能有人制止她继续燃烧自己。
  叶卿榕腾出一隻手与她相握,静静听她唱歌,脸上若有似无的浅笑看起来很满足。想必此刻她的表情,也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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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这个妈妈真的很机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