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易殊透过舷窗眺望远处的云山雾海。
从前是出市,现在是出国。
越走越远。
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加上这手机是易秤衡给她准备的,回忆都被清的干干净净,她连看聊天记录打发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易殊合上眼,四周安安静静,可她脑海里吵得厉害。
还记得那天她去上班,到了单位却突然被老板辞退,理由也很牵强。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出了门,却恰好碰上易秤衡。
那一刻,她其实就有不好的预感。
易秤衡带她去了岸桥苑的房子,刚进门,就收到几条消息。
一打开,是她和易郁的吻照。
“是误会……”
易秤衡笑了笑,又发来一段视频。
“还是误会吗?”
“……”
易秤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走了她的手机,并且告诉她,这段时间都待在岸桥苑。
每天都有人来给她送饭,关心她身体状况,可就是不肯放她走。
变相软禁。
一直到某一天,易秤衡过来了,问她愿不愿意离开诗城,从此不见易郁。
“他终究是我弟弟,我不可能躲他一辈子。”
易秤衡冷笑道:“是不可能,还是你不肯?易殊,你向来懂事,怎么这会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易殊低下头,攥紧衣摆,又慢慢松了手,“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可以吗?”
易秤衡沉默了会,答应了。
时间到了今天,易秤衡带她去见了易郁,却让她先在门外等着。
但她其实有偷偷朝里看,入目却是一片狼藉,而那个总会对她笑,和她耍无赖的弟弟,已经被折磨到面目全非。
那些话是伤心,现在想来还是伤心。
可她当时更无法接受,他们两个继续彼此纠缠,互相折磨。
后来发生的事情又向她证明,她的狠心没有错。
“为什么非要出国,荆城还不够你放心吗?”
“易郁知道你在荆大,一定会去找你。”
“……我不会出国。”
“易殊,你做出这种事已经让我很难过了,现在还不肯听我话,我养你这么大,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养育之恩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用来保护子女,也可以绑架子女。
易殊在愧疚中默然,接过易秤衡给的机票,独自去往机场。
易秤衡给了她新的手机,候机时,她终于有机会和外界取得联系,虽然她已经没有可联系的人。
即使知道是徒劳,她还是查了下录取结果。
结果……
没有结果。
她终于明白易秤衡为什么可以那么气定神闲,因为就算她当时坚持到底,最后也只能妥协。
易秤衡早就撤走了她的后路。
意识渐渐模糊,易殊是真的困了。
走出了牢笼,却遇上了高墙。
回头看,她其实从没真正逃脱。
易郁也是。
放弃挣扎,或许是他们在最坏的环境里,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易殊走后,易秤衡不再监禁易郁,但易郁却把自己锁在房间,不见人,不吃饭,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被送进医院。
养病的日子里,他终于不再和自己作对,医嘱都有好好遵守,只是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同病房的人都不敢和他搭话。
七月底,易郁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加上答应了八月给诚诚补课,便办了出院手续。
而在出院这天,他见到了这件事里最关键的人。
贺以谦捧了束花,出现在病房门口。
看到易郁时,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有想过结果,但没想到那么严重。
“抱歉。”
易郁扫过桌上的花,“这算你的习惯吗?”
“可能吧,做了坏事,总有些于心不安。”
易郁嗤笑一声,抽出一支百合,捻着花瓣道:“贺以谦,你向许继透露我自残,我理解,是我威胁你再先。”
“但你在我们说好互不打扰的情况下,告诉易秤衡我和易殊的关系……”他面色冷了下来,“为什么?”
易郁这间病房原本就低气压,此刻更是硝烟弥漫。
贺以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我有我的理由。”
“我承认我的错误,但不后悔我的选择。”
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他只是道:“我先走了,你保重。”
“贺以谦。”
贺以谦一顿。
“岑寂失踪了。”易郁看向贺以谦的背影,“你真的不后悔吗?”
“……”
贺以谦没有回答,直接离开了病房。
良久,易郁把百合插进花束,没有扔,也没有带走。
八月里,他背着包去了岸桥苑,给诚诚补课。
陈琳自然知道他的成绩,却没想到他的录取结果。
“志愿没填好。”易郁笑道,“高考每一步都在筛人,我只是被筛下去了,没事,以后总有机会。”
陈琳叹了口气,“我看你瘦成这样,还以为你因为这事想不开,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
诚诚抱住易郁手臂,“那哥哥是不是可以继续教我了?”
“对啊。”易郁揉了揉诚诚脑袋,“一路护送你进临川一中好不好?”
“好!”
他微微笑着,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午夜时分,诗城灯光璀璨,酒吧的霓虹灯更是晃眼。
易郁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仅因为他这副好皮囊,更因为……他不像来寻欢的,像来干架的。
他随处找了个空沙发坐下,四周都是欢呼,甚至伴着娇喘,他却像与世隔绝般,安静地坐着,眼睛一直盯着某个地方。
“你来做什么!”
许继显然喝上头了,攥着酒瓶跌跌撞撞过来,一把拽住易郁衣领,“又他妈想威胁我?”
易郁举起双手,一枚小小的存储卡被按在掌心,“相反,我是来合作的。”
他笑道:“如果你答应,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许继稍微清醒了些,但还是不肯松手,冷笑道,“合作?不过换个好听的说法罢了。我要是不答应,你还不是打算继续威胁我!”
“我说合作,自然是互利共赢。”易郁将存储卡递到许继跟前,“你不答应,卡我照样给你。”
“因为即使没有这个筹码,你也会心甘情愿答应我。”
良久,许继渐渐松开手,“你想干什么?”
“易秤衡。”易郁敛了笑,“我要他身败名裂。”
从酒吧出来,夜色更深了些。
易郁独自徘徊在空荡的街道,不知不觉,他走到江边,上了桥。
波涛滚滚,江风拂面。
易郁抬起头,望着夜空皎洁的圆月,喃喃道:“易殊,你在哪?”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