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下的树影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不少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宋肖约了外校同学泡吧,下午大课间就窜了,拜托谢麒帮忙打掩护,说要是老师问起他就说去了卫生间。
  班主任巡查的时候问过两次,第一次是大课间,谢麒按照他的话原封复述,第二次是放学前一节课,谢麒说可能闹肚子还没上完。
  中间起码隔了一个半小时,班主任听完脸就绿了,恶狠狠地瞪着谢麒,眼睛里写着六个字。
  你在这骗谁呢?
  乌云逐渐笼罩半边天。
  桌前覆下一道阴影,谢麒下意识停笔,抬了抬头:“怎么了?”
  方理想同学深吸一口刚买的热奶茶,缓缓呼出口气:“谢同学,你弟在外面等你半天了。”
  他一愣,偏头看向门口。
  暗淡光影中,少年穿着夏季学校统一的白色T恤,接近胸口的位置印着学校图徽,露在外面的胳膊白得细腻,血管泛着淡淡的青色,到腕骨,轮廓清晰分明,干脆利落。
  不知什么时候记忆中的人已经变了模样。
  他突然想起那天深沉暮色里少年牢牢紧锁的目光。
  哥,我好像比你要高一点。
  的确,好像真的比他高了。
  谢磷是来给他送伞的。
  他们等雨小些才往外走,伞只有一把,两个男生稍显拥挤,并排同行时不可避免身子要挨在一起,看到谢磷湿掉一小半的衣服,谢麒其实想说自己不打伞也能走,他向来不在乎这些。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过于矫情。
  他垂着眸,眼睛盯着地面深深浅浅的水坑,他们的身影居高临下,在倒映的镜面上无尽拉长,偶尔会交迭在一起,然后分开,变成彼此的模样。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段路程走了许久,仿佛格外漫长。
  /
  还是不可避免淋了雨。
  谢麒解开表带,刚脱掉上衣,发现自己房间的洗发水用光了。他翻箱倒柜一阵,最后嫌烦放弃了,打算到隔壁问下谢磷。
  房门没别,轻轻一推就开了。屋内很静,谢麒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影,正准备原路折返,突然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
  “哥?”带着几分试探性的声音,谢磷端着一只玻璃杯走进来。
  像是没想到谢麒会半裸着身子站在房间里,他的后背不可察觉变得僵硬,短暂闭了闭眸,他神色如常地走到床头摁了片药,舌尖在上颚抵了一会,才从容淡定地往下吞咽。
  药片溶解的那一瞬间,苦得要命。
  “生病了?”谢麒问他。
  “就是脑袋有点疼,应该着凉了。”谢磷说着看向他,“你不洗澡吗哥?”
  “我来你这借下洗发水。”
  “哦。”
  谢麒跟在他身后进了卫生间,停在洗手台前,谢磷从第三个格子里拿出个白瓶,转过身,对谢麒说:“要不你在我这洗,我刚把热水调好了。”
  谢麒第一反应是拒绝,谢磷却已经越过他,打开浴缸水闸:“我不知道这个温度热不热,如果不合适再调一下就行。”
  明明是商量的口吻,可他的态度没给谢麒半点拒绝的机会。
  或许是错觉。
  谢麒捏紧了瓶身,喉咙干涩。他突然不愿把自己弟弟往龌龊阴暗的一面想。
  他们都大了,也该懂什么是分寸。
  多生妄念,妄生贪欲。
  有些不该存在的苗头从一开始就该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