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一方面恍然大悟,心想难怪这人还没出道就能配男主。
一方面又担心,怕他压根搭不了她的戏,而且男主角很拉跨的话,这部剧大概率会扑街。
直到一个月前的第一次一起进棚子……
那天过后,琳琅被打击到回去狂练了一个星期的台词,把剧本翻来覆去背诵了好几次,仔仔细细做了一整本情绪、停顿、咬字笔记,才敢来第二次。
她心情复杂地坐着没动,摇摇头,再一次深深地怀疑人生。
这种被新人吊打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一旁的沈少爷却云淡风轻地说完,压根不等她回应,摘下耳机往录音室外走去。
林循整理好音频和剧本,推开门往外走,便看到沈郁已经站在控制室门口等她了。
他今天依旧没拿盲杖,听到她脚步声,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林老板,回家了。”
“哦。”
身边都是熟人,林循也没有在人前秀恩爱的癖好,十分淡然地牵过他的手,“走吧。”
这段时间俩人一直同吃同住,偶尔一起出门去工作室,或者压个马路,他都不用盲杖。
两个人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
她现在连口头指挥都不用,只需要在极端的情况下提醒一二就足够。
沈郁由她牵着,脚步落后她半个身位,跟着她往电梯里走。
电梯门阖上的时候,他突然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
电梯里人很多,林老板回过头,小声问他干嘛。
他唇边带了稍纵即逝的笑意,垂了眼皮也跟着压低声音:“没什么,就是有点同情某个人。”
林循好奇道:“谁啊?”
沈郁没吭声。
——是两周前的他自己。
昨天他出门去公司,不得已带了盲杖,却怎么用都觉得不顺手——又冷又硬,没有生气,不会呼吸不会笑,不会跟他说话。
十年的习惯。
短短两个礼拜,就改变了。
-
第一季的所有干音都收完,之后就要等李迟迟和张成玉做完基础的对轨降噪,再发给她审音了。
所以一整个下午,林老板都没有工作安排。
难得空闲的周五。
两人先去了趟超市。
自从沈郁开始在三楼留宿之后,她还没来得及置办东西。
现在家里用的,都是他从101拿上来的。
林循推着车,沈少爷坠在她身边,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搭在推车把手上帮她一起推。
他们步速如常,穿梭在超市的货架间,没人能发现沈郁的视力障碍。
林循走到家居区,拿了双冬季的棉拖鞋扔进购物车里。
沈郁伸手摸了摸购物车里的东西,半晌后语气有点玩味地说:“……给我的?”
她本想点头,但见他笑得欠揍,改口道:“没,给我自己买的。”
“哦,”他又摸了摸那拖鞋,从头摸到尾,张开食指和拇指比量了一下尺寸,挑眉道,“那是不是买的有点太大了?”
林循平静道:“我脚大,不行么?”
“……”
沈郁眉尾轻扬,“行是行,但这双不太行。”
他说着,把那双拖鞋放回原位。
林循不解,刚想去拿回来,便听他说:“有没有情侣款的?”
“……”
林老板愣了下,她还真就没想过这种事。
对她来说,拖鞋就是拖鞋,能穿就行。
给他买一双新的,也只是因为他自己的那双是夏季款。
这些天昼山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了。
不过,谈恋爱的话。
好像,这种仪式感也是要有的。
“有倒是有。”
林老板咳嗽了两声,带着他走到另外一个货架旁,“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沈郁:“都有什么颜色的?”
林循看了眼货架上的所有款式:“有一款是白色的底红色的爱心,还挺好看的,毛茸茸的。”
她原本觉得这个不错,可看了眼价格,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拖鞋要一百多啊,两双就是两百多。
情侣的钱这么好挣嘛?
林老板迅速改口:“这个就算了吧,太不耐脏了……”
她把目光投向另一排价格亲民一些的。
“这个,女生款是粉色兔子,男生的是蓝色兔子,”她拿起来看了眼,价格倒是合适,就是,“好像有点土……”
林老板一边描述,一边弯腰挑着,对比了各种款式和价格,最终决定买一款棕色小熊的,男女同款,只不过女生的那款,小熊脑袋上有个粉色的小蝴蝶结。
还蛮可爱。
她挑完才发现,虽然问了他想要什么颜色,好像并没有参考他的意见。
毕竟这拖鞋有他一半。
林循便又放回去,问他:“那你想要哪个?”
“就棕色的吧,”他听出她语气里的偏好,顺着说,“棕色适合我。”
林循闻言看了他一眼。
棕色适不适合不一定。
小熊,好像挺适合的。
俩人挑完拖鞋,又很顺理成章地去买了情侣牙刷、牙杯、马克杯、围巾……
林老板借机挑了一对情侣毛线帽,底下是寻常的款式,灰色针织松紧冬帽,但顶上趴着圆滚滚的泰迪熊。
等结完账从超市出来,她借口外头冷,淡定地给沈郁戴上帽子,又牵了他的一只手,把几个购物袋塞到他另一只手上,不给他触摸发现玄机的机会。
他果然没察觉,神色如常地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等摁开101的门,姜老太往玄关看了眼,蓦地瞪大眼睛。
老太太慢悠悠掏出眼镜戴上,又仔仔细细看了眼冷着脸的外孙,以及他脑袋上趴着的那只泰迪熊,乐得前俯后仰,好半天说不出话。
沈少爷狐疑地掀了掀眼皮:“……笑什么?”
“没事,”老太太偷偷给林循竖了一个大拇指,“就是觉得你今天挺像个人。”
“……”
-
等吃完午饭,林循本想去一趟孙律师的事务所,还没出门呢,就先一步接到了孙律师的电话。
“我正想去事务所呢,没想到您就给我打了电话,好巧。”
电话那头,孙律听她的声音挺有中气,舒怀笑道:“看来是恢复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前几天听你说,你最近在看心理医生,怎么样,好点没?”
“嗯,吃着药、一周做三次心理辅导,情况还算比较稳定。”
林循没细说。
其实这种心理上的疾病不像头疼脑热,不是挂两天盐水、吃两天药就能好的。
她昨天半夜又惊恐发作了。
幸好沈少爷在边上,及时给她拿了药。
上次林循从医院开回来的药瓶上,都被他贴了细致的盲文标签,什么情况吃哪种药,一次吃几粒都标得清清楚楚,这样在她情况不好的时候,不用她自己找,他也能帮忙拿药。
“那就好,”孙律松了口气,叮嘱她,“总之心理上的病有时候比生理上的更难对付。我有很多客户,在经历了一些刑事犯罪后,都患上了创伤后应激反应。其中有一位,好不容易在一次爆炸案中活了下来,却因为心理问题,最后自杀了。”
他说得唏嘘,也有劝诫林循的意思。
毕竟她当时躺在病床上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连孙律看了都心惊不已。
“好,我会注意的。”
孙律师“嗯”了声,这才切入主题。
他的语气严肃了一些:“前几天你跟我说的事,一开始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但这两天我仔细复盘了一下证据链,发现兴许真的有这个可能。”
林循听罢眉心蓦地一跳。
上次做完那个噩梦之后,她自己都觉得太扯了,第二天醒来之后便没当回事。
可在医院遇到王素梅之后,她又接连做了几次噩梦,才去找了孙律师,跟他坦白了自己的猜测和隐忧。
起初孙律师自然是不相信的,当年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孙律师在经过细密的侦查后,发现了一些警方没有收集到的侧面线索。
几次会面之后,赵一舟在孙律的心理压迫下,顶不住压力交代了。
他交代的作案动机、作案过程、抛尸流程都是十分充分的。
何况,考虑到赵帆十六年前才十四岁,孙律师并不认为他具备作案抛尸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