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秀眉拧住,如坐针毡。
林叙视线移动,抬手拂过她的碎发,似亲昵又陌生地蹭到她挺立的鼻尖,唇线抿起,“你一直在骗我。”
从头骗到尾。
就连喜欢都若即若离,或有或无。
温静的侧脸被他轻轻掰过来,半强迫地对望,轻描淡写的字眼吐出口却格外地沉重,“我妈走了,乳腺癌,我大二那年查出来的。”
所以要把时间留给亲人吗。
这事儿,她只字未提,他毫不知情。
这么轻飘飘一句倒装描述。
造就他们五年的分别。
“那你有没有想过。”林叙指腹抚摸她柔软的面庞,嗓子沙哑至极,“我会留在你身边。”
何止是留下。
只要她一句话。
他愿为她俯首称臣。
第55章
一路平坦,车在别墅门院停靠。
温静后知后觉自己没有报家门住址,司机把她送到林叙的家里。
车厢沉闷,她不得已出来透气,心里堵着的一块石头始终上下不去的,隔着夜色看他出来,手里的酒瓶子不知何时已经空了,下车后没看她一眼,扔开酒后又去摸了根香烟。
她想回去,找司机商量回家的事情。
司机是跟林叙做事的,凡事都要报备主人家,送她回去这事并没有得到认可,林叙掌心拢起聚火,烟头点燃后寒风中冒着橙色的光,薄唇咬着烟蒂,云雾之中眯眸望于她。
她连回家这事都不和他说。
得有多生疏。
“没事。”温静没怪那司机,“我?????叫车吧。”
“外头的车进不来。”司机解释道,“得出去等。”
但从这里到大门口又是很长一段路,大冷天的一姑娘走在寒风里,身体受不得凉。
捻灭半截烟,林叙敛着脾性,“不能住下?”
温静实话实说,“不方便。”
“我让阿姨给你买生活用品。”
“那你为什么不让司机送我走。”
“看不出来吗。”
“什么?”
“我无赖。”
“……”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温静算计下从这里到保安亭的距离,四公里,走得快一点的话可以自己发热,不会太冷,就当锻炼身体。
可惜还没出去就被寒风吹着,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她吸吸鼻子,拢拢身上大衣,又要走的时候看见司机朝她过来,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
林叙那边松口了。
她隔空遥遥看去,总有一种错觉,他们这五年,好像并没有分开。
林叙给自己撂完话就进去了,阿姨过来接外套,一到晚上就精神的小白猫乐腾腾过来凑热闹,像是嗅到其他人的气息,好奇地跳到门外去张望。
一双猫咪眼睛黑溜溜的。
温静朝它摆了摆手。
它以为是唤它的,赶小跑过来蹭裤脚。
温静把它抱起来一会儿,怕它冻着又放下,催促道:“进去吧,外面冷。”
她拧开车门,依依不舍看猫回去。
白猫挨到门口,里面忽然传来阿姨的呼救声。
“先生……您没事吧……”
“手机呢,要不要拨打救护车。”
准备开车的司机听到动静,立刻担忧地过去,温静亦步跟上,疑惑的同时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刚到玄关处就看见林叙双膝跪在地板上,单手作以支撑,避免就此倒下,另一只手摁着眉骨的位置,双眼紧闭,细汗从额际流落,神色看起来极其痛苦。
旁边的阿姨急得不行,拿起手机要拨打求救号码,被林叙克制的嗓音喊住:“不用——”
“可是先生你现在……”
“我说不用,你没听见吗。”
阿姨被喝退两步,脸上仍然浮现着担忧,看到玄关处的人后不由得流露出求救的意思,做司机的是林老爷的人,见此过来相劝几句。
从对话可以看出林叙这样的偏头痛不是一次两次发作了,轻一点的缓一阵子就好,实在严重的话可以吃药或者去医院,对后面两种方案林叙都采取漠然的态度,扶着司机的肩膀站起来之后,态度依然不变。
他不爱吃药。
赛车训练时能在世界偏远地区跟原始人似的吃住,粗糙得毫无少爷矜贵的架子,矫情起来也是谁都伺候不了的性子,和水就能吞的药丸碰都不碰。
温静早就稍有了解,没想到的是这人变本加厉。
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立场面对的他,她生硬地杵在那里,喊了一句:“林叙。”
清浅的声线像是给混沌的大脑带来一丝指引的方向,林叙闭了闭眼睛,那一刻大抵有些迟疑的,但他还是没动,甚至没回头看她,调整好状态后轻飘飘落下一句:“我没事,你回去吧。”
随后就迈开步伐上楼了。
每一步好似和常人无异,唯有手背暴起的青筋显露所有都是在隐忍。
阿姨给温静拿了鞋子,担心从未消退过,叹了一口长气,司机也无能为力,这家少爷脾性倔强而执拗,鲜少人能劝得动,家里长辈都不行。
温静失神地看了会楼梯口消失的人影,喃喃问道:“他生病了吗?”
“大病倒是没有,但他偶尔会犯偏头痛。”阿姨解释,“大部分情况都很轻,偶尔加重的话只能吃药缓解。”
“为什么会头痛?”
“这个……”阿姨不知道原因,因为照料悉心,她是从林家调动到这边的,只负责家内情况,不了解外事。
司机倒是知道一些,“听说几年前出过一场车祸,不知道和后遗症有没有关系。”
“车祸?严重吗?”
司机摇头,他不了解,知道的这点内容都是在林家打工时听到的,真假都未必能确定。
车祸没什么稀奇的,玩赛车的发生过大小车祸都很正常。
温静的心悬起来就没放下过,脑海里想起看到林叙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岁月流过,痕迹已经减淡,如果是刚开始看到的话想必会更触目惊心。
果真还是出事了吗,哪怕是顶级赛车手也无法确定百分百的安全,这件事没人和她提起过,傅凡洲上次吞吞吐吐,想说的可能就是这个。
阿姨端过一只水杯和一板药来到温静面前,诚恳地询问她能不能帮忙送一下药。
“先生和小姐你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阿姨推测道,“你去劝一句,肯定比我们这些打工的要有用。”
“我和他……”
说朋友太生疏。
不说朋友更疏离。
几次会面,林叙对她冷漠太多,她没抱有太大的希望,先接过来,过去看看再说。
在阿姨的带领下来到主卧,敲两下门,没反应。
会不会出事了?
这个念头浮出,温静心跳到嗓子眼,再去敲的时候力道加大很多,没一会儿门打开一截,只亮一盏壁灯的房间格外昏暗,林叙身子影影绰绰出现,耷拉的眼皮深陷,眸色湛黑得毫无温度。
“温小姐想给先生您送药……”
阿姨一句帮助的台词还没说完,温静连人就被门内男人伸出的一条手臂给拉了进去,跟黑洞似的硬是将人吞了后门很快合上,留下阿姨发怔,这情况不对劲啊,是不是还要给那两人再准备点其他东西……
天旋地转间,温静手里杯子的水洒出去一半,些许落到林叙的手腕上,再顺着手指线条坠下,透明的液体落在地板上,她思想有过穿越时空的刹那,在他几年前的车祸现场感同身受,那时候流了多少血?应该很疼吧,在她独自忍受孤独的岁月里,他又在经历不为人知的什么?
昏暗房间,四目相对。
那股蛮力将她拽入房间后一直没松开,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壁灯折出来的亮度印入温静的眼底,眸间盈着细碎的光,毫不避讳地同他直视。
周身漫出淡淡的烟草香。
林叙的指尖不知何时夹着半截香烟,她来后就没动过,不知不觉快燃到末尾,他无情绪地低声叹息:“都让你走了……”
她捏紧手里的杯子,正要回答,肩头慢慢传来重感。
他轻轻靠了上来。
细碎墨黑的短发蹭到她的脖颈,痒痒的。
他突然的瓦解让温静不知所措好一会儿,小声叫他的名字:“林叙……”
他不应。
“你能吃药吗。”她问。
他闷声回:“你很担心吗。”
想要矢口否认,又想起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这句话,温静最终实话实说:“嗯。”
“有多担心。”
这人干脆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