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看看段小佳又看看温静。
温静歪了下头,“我没有。”
“得了吧。”田婉嗤笑,“你就是不想表现出来,自己一个人在窗口发呆。”
“呜呜呜呜……”段小佳满眼的幽怨,“怎么办,我好难受,为什么会这样啊。”
看出来她是真的伤心。
炸鸡奶茶都不吃。
去食堂只喝两口汤。
没几天就把自己折腾瘦了,脸小一圈,轮廓显现出来,眼睛看起来都大一些,只是一直哀哀怨怨,提不起精神。
人是瘦下来不少,就是怪邪乎的,温静想起寺庙里的许愿牌,如果真响应的话,那她的那份是不是也能实现。
气温一天天低下,离一年的冬至又近一些。
温静从图书馆出来,裹着寒风往宿舍楼走,听到手机的震动声,没有特殊提示音,心里却隐约猜到是他,拿起查看,林叙发来简短的消息。
【猫病了。】
终归两人隔阂太深,这三个字,隐约间透着凉薄。
温静打出几个字:【怎么了?】
【不知道,要挂了。】
【没去宠物医院吗?】
【去了。】
【医生怎么说。】
【不一定熬过今晚。】
温静手抖了抖,大概是风,只觉寒冷扑面袭来,骨头都僵硬了,她没去宿舍,转而去林叙的别墅,来得匆忙,手里还抱着书,两颊泛起生冷的桃红。
林叙从楼上下来,修长两只捏着玻璃杯,外头寒冷室温恒定,他穿着深咖薄衫和浅色长裤,那股桀骜的劲儿退减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少爷的文雅和从容,五官凌厉明晰,疏离感更甚。
有阵子没见,温静顾不上寒暄,轻声问:“猫呢?”
他那拿杯的手往客厅指了指,那边有个猫爬架和小猫窝,不是非要在这里安家,而是那猫不喜欢楼上宽敞的房间,就爱乱蹿。
温静没找到自己的拖鞋,猜到大概被扔了,换上一双客拖,过去的步伐略显沉重。
微信没说清楚,这猫生病的缘故是他们分手的阶段,趁着家里没什么人偷跑出去,阿姨给林叙通知过,他在忙别的事儿没注意,等猫回家后发现它已经拖了一身的病。
第一时间抱去宠物医院,各种检查消炎挂水,做个清创手术,仍然无济于事,不见好转,医生没辙,开了点药让抱回家,能不能还原看它造化。猫认家怕陌生环境,在外颠簸后受不小惊讶,在医院住着只会担惊受怕,抱回来可能有一线生机。
温静上次看到它的时候还白白胖胖的,现在不仅瘦,毛发被剃光不少,剩个干瘪的脑袋和无神的大眼,无精打采趴在窝上,看到温静后尾巴动了动,认出人来,打算像之前那样迎接,可惜没有一点力气。
猫咪这种生物忍痛力很强,小伤小闹不会表现出来,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大概率走到生命的尽头。
无力挽回。
温静吸了吸鼻子,无法伸手抚摸猫咪的身子,只是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它感应到后呜了声,她有点不忍再看,别过脸起身。
林叙倒半杯酒,尝了口,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没主动说话。
等她来问。
可温静没问,在另一边沙发坐下,双目放空,两只手握在一起,沉默很久。
这只猫是他们捡来救助的,刚开始打算找个好人家送走,养几天熟络后一直没送,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小白猫都有参与,算是见证他们从开始到结束的过程。
如今二人离散,猫的生命也走到尽头。
只让人难过。
林叙看出来她情绪的变化,知道她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姑娘,那失神落魄满眼悲怆的是头一次见,他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静:“它要是走了,你会难过吗?”
问的是废话。温静抬头,“嗯。”
“那我呢。”他问,“我要是走了呢。”
“这是什么话。”她蹙眉,低声道,“你去哪。”
他没说自己去哪,一口饮完剩下的酒,指间握着杯沿,眉眼清淡,“我要是它这样子,你怕是连来都不肯来。”
酒精度数不高,不知从哪儿昏的头,竟吃一只猫的醋。
温静听完那钻牛角尖的话,大抵是有些无奈的,“你能不能别乱想。”
“温静。”林叙话不变,语气却变了,“我要走了。”
她听出这次的要走是另一个意思。
深呼吸一口气,想回应,喉间跟堵塞住似的,要说不说的,连一路平安都讲不出。
终归是到了这时候,他会离开,猫也去世,关于他们在这座城市的回忆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树木更迭换代,花草春风吹又生,而他们再不相见。
温静蹲守白猫身侧,陪伴最后时光,看它越发虚弱的呼吸,再度发现生命的脆弱和人的无能为力。
夜色深沉,林叙眯了会儿,就在沙发上,他现在烟酒都沾,眼下微青,大概又恢复以前那般的生活。
温静拿起一个折叠抱枕,散开后是个毯子,她轻步过去,将其盖在林叙的身上,他睡着的模样很安静,比白日多了一些柔和,只是眉头皱紧,像被梦魇缠绕。
她抬手,又放下,最终还是抬起来,轻轻抚过那眉间。
好像真的有效,他眉宇慢慢平和。
她深缓一口气,折身要走时,手腕被人不轻不重地拉住。
林叙跟个鬼魂似的,一把将她拉过去,力道不大,她没有防备,人往他怀里仰,他胳膊一伸,从后腰揽过,轻轻捏了把,说:“瘦了。”
温静不动,“你不是睡着了吗。”
“你一来就醒了。”
她动作蛮轻的,蹑手蹑脚,估计是他没睡好,禁不住一点动静。
“你再睡会。”她起身,从他怀里出去,“我去看看猫。”
猫的气息越来越弱,估计撑不了一小时。
“怎么样?”林叙问。
“快不行了。”
这是预料到的结果。
活不过今晚的。
这猫就跟两人之间的线一样,分开后线也要断。
温静摘下白猫脖颈上的铃铛环儿,在外颠簸流浪,上面浮现一层污垢。
猫听觉灵敏,不宜挂铃铛,戴的这个是个铃铛形状的小物件,图案是蓝色的哆啦a梦圆脑袋。
“它估计看你一直没来探望。”林叙冷笑道,“想出去寻你,把自己命寻进去了。”
温静攥着那小铃?????铛,心肺涌入酸涩,眼圈洇红。
他又说:“温静,你有心跳吗。”
她缄默很久,低声道:“对不起……”
也不知跟谁说的。
听出那隐隐哭腔,他后话没了声,看她一直蹲守着不动,坐在地上,抱膝垫着下巴,身子缩成一小团,没由来心口添一阵慌乱。
“算了。”他说。
没回应。
“我没怪你的意思。”又说。
还是没回应。
林叙终于起身过去,“你过去歇一会儿。”
温静摇头,唇瓣被牙齿磕着,都快要被咬破了,看着有些神志不清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副模样,是彻彻底底暴露在外的软弱虚脱。
其实这事怪不了她,白猫一直调皮,经常趁着阿姨不备溜出去,所以给系了家猫专用的环儿,避免被当流浪猫捡走,阿姨上了年纪,看管不来,哪能天天守着一只猫。
况且那猫丢失后,林叙没及时处理,要负很大责任。
他只是指桑骂槐旁敲侧击她的无情。
不小心把人给惹了。
早知如此刚才嘴干嘛非要犯贱呢。
“你别多想。”他半蹲下来,手晃在她眼前,“这事不怪你,是我问题。”
她睫毛微颤,双眸抬了下。
眼眶里蓄着丝丝晶莹,满满的破碎感,这一眼,看得人别说认错,认罪的心都有了。林叙算是知道自己有多拿她没办法,俯身将人半拉半饱起,“别愧疚了,是我的错,改明给猫爷超个度,祝它下辈子投好胎。”
等她坐在沙发上,他继续弯着腰,视线和她对齐,“一夜没睡,你可以休息了。”
“睡不着。”她哑声道。
“睡不着也得睡。”
“就是睡不着。”
得。
没辙。
林叙在一旁陪着,困意早已消散,倦意依然,懒懒散散靠了会,俯身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和火机,瞥见下层摆放的一盒药,不动声色地扔入垃圾桶。
抽出一支烟,刚点上,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和那浅淡的声音:“别抽了,嗓子都哑了。”
“你管我。”
她只是看着。
他还是给捻灭掉,拿在指间,残留的淡淡烟草香姑且消磨一些负面情绪。
难得地还有这样静谧的时光。
她面色有所好转,大概在做心理准备,指尖扣着一个蓝色的小圆球,猫走了,只能堪堪留下这一个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