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陷入一阵沉默过后,云穆欣瞥见床头柜旁的手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疑问。
随即,望向岑綵恩并开口询问道:「綵恩,我是用你的手机打给你哥哥。可是……」岑綵恩双眼看着云穆欣,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剎那间,她便瞧见云穆欣用一种复杂的表情来表达不解,说:「你…为什么没有设定萤幕密码?不怕被别人看见隐私吗?」听闻对方的问题后,岑綵恩愣了一下,接着露出微笑,回答道:「因为我在手机里面没有什么隐私资料,萤幕密码就不太重要了。」
「…呃、可是,讯息会被看到啊。」云穆欣更加不解的歪了头,这次还皱起了眉头。
岑綵恩笑了笑,说:「通讯软体有内建的密码锁功能,我有设定。」听到答案后,云穆欣才放心下来。岑綵恩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但也没再开口说什么。
两人沉默一会后,云穆欣看着岑綵恩躺在病床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她隐约想起岑綵恩养在公寓里的莱莉,便开口道:「对了,綵恩。你还在昏迷的时候,你哥哥和我说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听到云穆欣的话之后,岑綵恩顿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那你这段时间,能帮我照顾一下莱莉吗?钥匙的话,在外套里面的口袋。」
云穆欣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微笑点了头:「嗯。啊,不过需要注意的事情要和我说一下。」
「需要我先回去帮你拿衣服吗?」
「……不了。穆欣,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岑綵恩踌躇道。
闻言,云穆欣稍稍歪了头,疑惑的看着她;岑綵恩神色有些尷尬,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不…那怎么说,可能会有不方便的地方。」
在听完岑綵恩的话时,云穆欣只是困惑的歪头,问道:「什么意思?……啊。」云穆欣赫然间想到了什么,脸颊立即涨红起来。
而后,云穆欣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我还是留下来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岑綵恩本来神色窘迫的看着云穆欣,最后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
紧接着岑綵恩才又说:「不要让他们知道。」云穆欣望着对方,沉思一会后道:「柯远他们吗?」看见岑綵恩点头之后,云穆欣想了几秒,才朝着对方点了头。
也许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吧。云穆欣这般思索着。
岑綵恩双眼望着天花板,少见的陷入了沉思。视线稍稍的瞟向正坐在一旁的云穆欣,对方正吃着从医院的地下美食街买来的自助便当。
她推开云穆欣的当下,并没有想太多;但她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她自从出车祸后,就其实很怕汽车。岑昂的车会敢坐,也只是因为有岑昂在的缘故,那份不自觉涌出的恐惧感也会因此减弱。
可是,在那个瞬间,为什么会无意识的优先保护云穆欣呢…?
岑綵恩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股勇气能去直面恐惧而救人,或许在救人之前,她就会因恐惧而逃避开来了吧。
「……」岑綵恩正因过度思考而导致头有点发疼,抬起还在刺痛着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看见岑綵恩揉着太阳穴时,云穆欣立刻放下便当并站起身,伸手帮岑綵恩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注意到云穆欣帮自己揉着太阳穴的那一剎,岑綵恩没来由的心跳了一下,对方身上的花香缓缓飘进自己的鼻间;顿时,岑綵恩略显尷尬的清了清喉咙,道:「谢、谢谢。」
而云穆欣只是面对着她,勾起了一抹过分温柔的笑容。岑綵恩看着云穆欣的那抹笑容,不禁看得入迷——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了过去在国中时,曾经学过一首古诗词里的一段文句: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感觉到似乎有一种情感,在那贫脊的内心中,逐渐萌芽。
云穆欣瞥见岑綵恩突然撇过头,被发丝遮掩住的耳廓微微泛红着;她替岑綵恩揉着太阳穴的手,不禁停顿了一下。
她有些紧张,可云穆欣并不敢说出口。打从明确她自己对于岑綵恩的感情后,曾经想过是否要将这份感情说出来。但是,当她见到岑綵恩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时,云穆欣有认真思考过——不如就将这份感情放在心底,也许这只是一时的心动罢了。
可是,她猜错了。
那份感情一天比一天更加浓厚,想要更加、更加地靠近她。正因如此,她害怕失去岑綵恩;从岑昂口中得知岑綵恩的事情后,想要陪她走过那些阴影。
岑綵恩故作平静的缓缓开口:「已经没事了。」云穆欣听见后,立刻松开手,缓缓退开来。
有一股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正当云穆欣还在想着,是不是该开口缓解气氛时,岑綵恩便翻过身,背对着她,说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云穆欣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应了一声后走到躺椅旁,随后躺在躺椅上。
紧接着,她转过头就看见岑綵恩已经闭上双眼,云穆欣望着对方一会后,才又转回头且闭上了双眼。
一段时间后,在听到一道平稳的呼吸声时,岑綵恩才缓缓睁开眼,瞥见云穆欣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再度闭上双眼。
隔天早晨,云穆欣先拿着岑綵恩的公寓钥匙,去公寓先帮岑綵恩照顾莱莉,顺便拿一套换洗衣物给岑綵恩。
在打开岑綵恩的房间门时,莱莉原本要衝过来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一脸困惑地看向云穆欣:「鸣嗯~?」低鸣了一声,像是在说怎么不是牠主人的模样。
云穆欣蹲下来,伸手摸了摸莱莉,有些无奈的说:「綵恩现在没办法回来,所以我就来帮綵恩照顾你囉。」对于云穆欣温柔的抚摸,莱莉十分享受的瞇起了双眼。
接着,云穆欣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岑綵恩用讯息传给她的注意事项和饲料袋的摆放位置。
随即从饲料袋里舀出饲料,将莱莉的饲料盆装了半满,在见到莱莉在吃饲料后再把莱莉的水盆装满,云穆欣才走到衣柜前,拿了一套休间衣物以及毛巾出来,装进岑綵恩的后背包。
重新回到医院后,云穆欣将后背包放在床头柜上,拿出岑綵恩的衣服跟毛巾出来,然后拿着毛巾走进卫浴间。
过没多久,便拿着湿毛巾出来,走回到岑綵恩的病床旁。
岑綵恩没有任何动作的盯着云穆欣,而云穆欣只是勾着微笑的回望着她。最终,岑綵恩还是举白旗投降,缓缓转过身,把昨天还穿着的上衣慢慢脱下来。
看着岑綵恩的背部,云穆欣第一次这样清楚的看到,岑綵恩那道如同被烙印在上头般的疤痕。拿着湿毛巾的手,微微颤抖着,用着轻盈的力道擦在岑綵恩的背上。
那道疤痕,看着就像是直接贯穿了岑綵恩的身躯。
「綵恩,这个疤…是当时留下来的?」云穆欣稍微颤抖的声音,询问着。
听到云穆欣的话,岑綵恩直视着前方,左手缓慢抬起,掌心贴伏在右侧锁骨下方的手术缝合疤上。平静的脸庞上,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自嘲又无奈的笑容,说:「啊。就像是烙印一样啊,怎么也消不掉。」
云穆欣拿着毛巾的手,正巧抚过那道疤痕上,她轻柔的反驳道:「…它并不是烙印。那是你倖存下来的证明啊。」岑綵恩陷入沉默,须臾间,再度开口:「……我有活下来的价值吗?」
「如果失去你的话,岑昂先生不就没任何家人了吗?」云穆欣反问道,思索片刻后又说:「至少,对岑昂先生来说,你就是他努力到现在的意义。」语毕,岑綵恩突然侧过身子,抬头望向云穆欣。
这时的云穆欣才看清楚了那条手术缝合过后的疤痕,那条倾斜的长疤看着比在背后那个疤痕还要更加骇人。
岑綵恩本来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更加低沉下来:「撇除掉昂哥之外,我还有存在的意义吗?排球已经不能继续了,就因为这个伤口导致的后遗症。我除了排球、除了运动之外,没有擅长的事情。」
「——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是成为排球选手,对吧?」云穆欣忽地打断岑綵恩的话,轻声地说着。
被这么一打断,岑綵恩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云穆欣。随后,她便看见云穆欣露出十分温柔的笑容,将毛巾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接着朝岑綵恩伸出手——轻轻地拥抱着对方。
「有没有想过,你也许可以换另一个方向走呢?没办法成为选手,那么你就成为其他以后能够成为选手的人们,他们背后的推力。就像我一样……虽然我不明白排球的事情,但是你愿意再度去尝试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去尝试了。」云穆欣轻柔的话语,逐渐抚平岑綵恩那猛然躁动起来的情绪。
听着那样的话,岑綵恩不知觉的落泪下来,云穆欣感觉得到有什么悄悄打溼了她肩膀处的衣料。但她知道岑綵恩并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哭的模样,因此她依旧只是抱着对方,默默地听着耳边的声音。
岑綵恩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她其实可以继续打排球的,就凭她对于排球的热爱,那些后遗症她都可以拋之于脑后。
而即便她日后真的没办法步入体育界,成为国家体育队的排球选手。但如果她还喜爱着排球的话——她也能在以后成为指导与她同样热爱排球的人们啊。
她只是没办法自己跨过那道障碍,又或者说,她害怕去跨过那道障碍。
彷彿一旦跨过障碍,从那些恶梦中逃脱出来后,她就没有任何目标了。
「……綵恩,如果啊…你找不到生活的目标的话。」云穆欣说着,拥抱岑綵恩的双手稍微使了力,她隐约颤抖着的声音,继续说:「那么,让我成为你的生活目标吧。」
听完云穆欣的话之后,岑綵恩笑了一下,打趣道:「穆欣,你意外的——不太会安慰人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岑綵恩很清楚,云穆欣这时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安抚她的情绪。
「明明、就是你自己害羞,彆扭了。」
「……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