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这个节目不论多辛苦,也值得。
*
次日一早,简桃和谢行川几乎是同步起床,她戴好耳环,收到选手群里发来的消息。
“老师老师,你今天是不是要过来啊?”
“是的,”她语音回复,“你们先排练,我工作室的车暂时还在外面,可能过一会儿才能到。”
“要不我们去接你吧,”群里很快又发出吵吵嚷嚷的语音,有人扯着嗓子喊,“小应!来接你女神上班啊!”
这群男生扯着嗓子的声音实在有点大,简桃战略性后仰,把音量键调低,这才又听了一遍。
她靠坐在桌沿,低头给梦姐发消息,问她们什么时候到。
谢行川扣好衬衫,走到她面前:“要去排练室?”
她努了努嘴:“嗯。”
“怎么过去。”
“等她们过来还要好久,”简桃右划切换软件,思索着,“打个车吧。”
戴好帽子口罩,也不会被认出来。
她点进专车的下单栏,正要确认,面前冷不丁横过来一双手,谢行川手指覆在她屏幕上,能看到清晰的青筋。
“你宁可坐别的男人的车,不坐我的?”
简桃:……?
她仰头:“你今天有活儿吗?”
“有。”
“这么巧,”她眨了眨眼,“顺路啊?”
谢行川侧身挑着衣服,手指在黑色外套上顿了片刻,转而滑向一侧的卡其色风衣。
闻言,他也没正面回答,拎起衣架上的外套,侧眼同她道:“收拾好了?”
“好了,”她将手机扔进包里,“走呗。”
……
二人一同离开,进了专乘的电梯,伸缩门合拢的一瞬,鎏金色的电梯门反射出二人并肩的影,简桃看了会儿,这才转头确认。
谢行川:“怎么?”
“你穿的也是卡其色,”她指了指外套,“我说怎么看着像情侣装。”
他垂眼不置一词,然后才说,“随便选的。”
她调着斜挎包的长度,回应说,“我当然知道。”
难不成他还是特意挑的?
她还没自恋到这份上。
等二人到了排练室,选手远远就出来迎接,看到她身边的谢行川,又明显僵住:“这是……?”
简桃启了启唇,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提前等着了,站在原地正要开口,谢行川已经淡然接过:“我来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噢噢噢,”大家只当是节目组安排,忙受宠若惊道,“之前都没人管我们,突然这么被重视,还挺意外的。”
有了谢行川镇场,选手明显安静许多,小鸡崽似的窝在一块儿,叽叽喳喳不敢大声。
简桃走在后方,确定没有摄像机,这才侧头问他:“你怎么也留下了?”
谢行川:“看都看到了,难道要说我是你老公送你来上班?”
“……”
也是。
今天节目组都没人上班,选手全凭意志力来这排演,一整层都有些空旷,等大家落座进教室,才算好了挺多。
简桃和谢行川作为导师,坐在桌子后方,正对镜子和大半个教室,看选手的表演。
简桃刚拿出活页夹,对面那群男生又开始起哄了。
“小桃老师,让应岩第一个演吧!他排练可久了!”
“我作证!今早六点就到了,我看他在你微信页犹豫了好久都不敢加哈哈哈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因为简桃考表演系吧!!”
她挑出支笔,诚恳道:“你们表演的热情如果有现在起哄的一半,不至于现在还没去过上位圈。”
对面瞬间消音:“……”
她按着笔尖,准备开始找:“好,哪个组第一个上?”
一直被起哄的应岩这才站起身来,脸颊有不明显的泛红,表情却镇定无比:“我们组来吧。”
“行,”简桃说,“《行者》节选,我看看上次说的问题你们改正了没有。”
选手们开始布景准备,简桃左手支着脑袋,右手开始转笔,视线扫过自己的活页手册,看自己之前记录的选手的问题。
谢行川正靠在椅背上,看她并没把选手刚才的起哄放心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会儿比方才稍有松懈,还侧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指尖转笔没停。
对她拿笔的记忆总是在高中时代,他懒散,她板正,仿佛总与他构成强烈的对比,脊背挺直地坐在前方,永远也不会犯困的模样,偶尔用力会看到脊背蝴蝶骨的凸起,很小一点,像春日里新抽生的嫩芽,包裹在白色的棉质下。
她是如此坚韧又坚强地和肩上的重量对抗,不敢松懈一丝一毫,极少见她露出舒适又放松的姿态,笔在她手中也始终规矩拿放,哪怕思考也只是夹在指间。
但看着此刻脑袋微微歪着,不经意间转笔的她,他突然觉得,瞧见了些自己的影子。
爱是同化么,他这么想。
简桃才不关心他在想什么,浏览完大家的表演,因为自然而然地转起笔、但不太熟练的缘故,手中的笔杆一滑,就往桌下跌去——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它抽出。
成功解救出笔之后,她才意识到,她之所以可以按住,是因为笔掉在了谢行川的大腿上。
沉默两秒,她抬眼。
谢行川果然已经垂眼朝她看来,玩味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我就知道”。
“……”
她无语地想拿起手,却被他在桌下施施然摁住。
简桃挣扎了两下,带起木桌的颤动,就近的选手转头朝她看来,好奇道:“怎么了老师?”
“……没事。”
她不敢再动,迅速装作无数发生地换另一只手转笔,低眼去看自己本子上的内容,然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在桌下和谢行川暗暗较着劲。
刚有学生夸她戒指挺好看,谢行川这会儿就在把玩,他面前摊着剧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总而言之玩弄的手没停,将她戒指上的锁扣四处拨弄。
简桃心想让他玩玩也行,可能是没见过这种戒指,兴许等大家开演了他就停了。
结果直到上面的应岩开始说台词,他手指动静也没停,只是倒换了姿势,在她指根处深深浅浅地捏着,像是思考时不干点儿什么思不下去。
这次排演安静非常,连以往的窃窃私语和偶尔的笑声都没有,只是有人忍不住压抑低声道:“谢老师坐对面好有压迫感啊……我等下不会忘词吧……”
他曲起手指,无意间指尖掠过她指侧,轻轻扣合,不过半晌又松开。
戒指上的链条搔得她肌肤发痒。
然而谢行川满脸的一本正经,就斜斜靠在椅背上。
简桃头皮发麻,不知为何觉得缺氧,心尖像是被人托起,后颈处也漫开难以言喻的灼烧感,一路蔓延向耳边。
人家在对面说被他观察压力好大,他在桌子底下玩她手指,这合适吗?
终于找到机会抽出,简桃长歇一口气,这种众目睽睽的偷情感终于得到解脱,第一场戏结束,谢行川说自己有事要忙,先走。
想起他方才桌下的所作所为,简桃没忍住地跟:“太好了,赶紧吧,再晚交通该瘫痪了。”
所有学生:“……”
就是,已经不合到,装也不愿意装的地步了吗?
*
终于送走最不稳定的因素,简桃检查了一下桌子的桌布垂落,还特意在台上往下看,确保确实什么也发现不了,这才松了口气。
分析完选手的问题,大家整理的中场休息间,简桃拿出手机忿忿给他发消息:【别太变态。】
对面语气一如既往的狗:【这很变态?】
姓谢的狗:【你想什么了?】
嗯嗯嗯,倒打一耙你最擅长了:)
……
对面的谢行川收起手机,这才泊好了车,顺电梯通往商场。
今天有个导演开的拳击馆营业,请了十多个艺人前来造势,他倒是可来可不来,全看心情。
钥匙在指尖转着,他一向不怎么爱应付人情世故,偏话题爱黏在他身上怎么也转不开,剪彩结束后又是饭局,他被灌了不少酒,起身洗手时察觉到些酒意,竟觉得稀奇。
简桃不胜酒力,偏好奇心又重,什么味道都想尝尝,所以他收藏的那些酒大多收进了柜子里,后来就时常想不起要喝,也渐渐忘记以前,十八九岁时,偶尔有喝到控制不住想给她打电话的事情。
思绪至此收回,他关掉水龙头,洗手间回归空荡的安静。
包厢里见他太久没回,已经在筹划接下来去哪玩的事情:“怎么说,午夜场走起?上回去的那个酒吧很不错,漂亮姑娘多,我跟老板说声,下半场去那儿玩?”
“行啊。”
众人纷纷附和。
“谢老师呢?还没回啊?等他一起去啊。”
“别了吧,”有靠近的人说,“他不玩的。”
组局的男星挺惊讶,转头问:“真假的?看着不像啊。”
“不像个屁,认识的都知道,他从来不玩。”
等谢行川回到包间,回复诚然如此,提起外套道。
“我一会要去戏剧典礼,你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