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眉头一番苦苦思索,绫杳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别说她现下这般情况,就算是她当时还在兑泽逞凶霸能的时候,想要调查萧何都难于上青天,更别提如今她还在这般鸟不生蛋的地处,若等她一步接一步地折腾完,恐是黄花菜都凉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对方故意说话说一半的调调约等于没说,不用脑子想也知晓萧何远不是她可以查的人,反而还故意放出了筹码,只等着她自个儿乖乖上钩。
“你究竟知道多少?!”
绫杳咬着牙哼哼没好气道,端起手道,却哪怕心里再不甘愿,面前之人却可以称作她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然沉寂在黑暗中半晌未曾言语的男人只是懒懒倚在枯枝上,仿若已然睡着般,不知在黑暗中默然观察了她多久,直至闻言,才慢慢吞吞地侧过头来,云雾遮挡的月亮顺巧掩去了他抬眸一瞬的亮光:“不多…但比你多。”
“不过有些事,你不知晓会比知晓好得多…”
沙漠的夜风轻拭脚踝,略有几分薄凉,慵懒的声线低低的,男人的声音像是圆润的、被骄阳日日曝晒的沙,夹杂着戈壁荒芜细碎的颗粒感…像是独属于荒芜之地的声音。
“你故意引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又何必假惺惺地装神弄鬼——”小姑娘冷哼,微敛的杏眸不释高傲,丝毫不给对方面子:“你想要什么不如直说!”
然闻言,他却突而笑了,抬眸望着她,莫名道:“绫杳,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特别。”
“…….”
“你也是,那个小木人也是…”
“你认识穆青?!”对方突兀地提及,不禁令绫杳蹙了蹙眉,这边城之地人来人往,藏龙卧虎的不少,穆青相安无事地陪伴玄桓这般久,若非当初那次意外,少年的皮囊完全可以骗过大部分道修,恐就算是她爷爷那般的修为也未免察觉他与常人有何异处。
可男人为何会知晓穆青的真实身份?
饶是她知晓对方知道很多秘密,可穆青的这点上她依旧觉得吃惊。
“不算认识。”男人吊儿郎当地跳下枯枝,身披黑暗,一点一点从溶蚀的阴影中剥离,那双异瞳却一步一定地直锁着她…湛湛得,似笑非笑般像是能堪破她任何一点的心思与内心的小秘密,不过呼吸间,对方的脚步已至近前,仿似捕猎的郊狼闪着森绿色的狼眸一步一步逼近的极度危险,几乎想令她拔腿逃离。
在就要逼近的一瞬,绫杳终是下意识踉跄一步,周身寒毛直竖,却丢人地发现对方却只是径直掠过她的身侧,俯身拾起一把干柴扔入了几乎快要烧尽的篝火中。
乍起的火光快乐地跳跃几下,重新将这方天地照得透亮。
男人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侧眸间撩动衣服下摆,丝毫不嫌脏地在火堆边屈腿坐回了方才她来时所见的位置:“只不过你与他都很特别,所以格外好认。”
“特别…?”像是暗气自己方才的丢脸,绫杳撇嘴皱了皱眉。
“一种气…或是颜色?”对方自顾自地悠然挑着火堆里迸发燃烧的干柴:“常人有,但很淡…是看不清的…”
“他活着,却没有气。”男人几乎是背对着她的,火色将他的侧脸描绘得光暗分明,她却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人也是,不过是淡的又腥的…”
“你…”
颠叁倒四的语句仿佛在极力描绘着一些独特的视角,也像是随口拈来的胡言乱语,绫杳的拧起眉头皱得更深,她虽不甚理解,莫名的怪异与不安却在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
“还有你,绫杳——”
霎那转过的长眸却仿佛一下看透了她小心翼翼藏起的不安,眸光交汇的瞬间,仿佛瞬然灵魂出窍的神思甚至连男人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的都不曾有感觉,沙石与鞋底摩梭的沙沙声,像是响尾蛇即将发动攻击时逼近的脚步,胸膛说话时连带而起的闷震感,还有那几乎拂在脸上的气息,蚕食着一步一步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你是热的。”
她听不明白。
“你的眼睛…”
声音好像很远又很近,她却只是一步步地被逼着往黑暗的方向倒退,一明一暗的交界处,她只瞧见了面前一张一合的薄唇…还有那双眼。
“不止眼睛…”
他指向她的心口:“用这里…能看见得还有很多。”
“比如…”
四周寂寂,黑暗中的一切不甚分明,然于此同时突兀而起的,还有身后一道尖锐刺耳的狼嚎——
绫杳愣愣地,脑子一片空白,霎那间只觉视线模糊的一瞬,她便圜转着狠狠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利爪与粗石的激烈磨砺搅起一阵尘雾漫天,勾甲与石子擦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噪声,她才像是从幻梦中猛然超脱,思绪再度凝结间,四周森然的绿眸仿若雨后春笋般,霎那间令人毛骨悚然地将她们围了个完全。
鼻尖铁腥味蔓延,揽在她胸前的手臂似有什么温热沿着臂弯流淌,一滴一滴坠在她被夜风吹起的裙摆上,月光惨淡,依稀可见皮开肉绽处翻出的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