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看看桌子上的菜合不合口味，爱吃什么再点。”温熙枫宛如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对佟暖说。
“都很好，叔叔，我不挑食。”佟暖礼貌地回答。
“你叫佟暖是吗？”温熙枫没有拿筷子。佟暖也不敢先拿，两人反倒不像来吃饭，像来谈判的。
“嗯，人冬佟，温暖的暖。”
“名字不错，今天我找你来，主要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您说。”
温熙枫思虑了几秒，或许在想怎么开口比较合适，“马上要过年了，我想请你帮忙劝劝温栎，让他回老宅过年，他已经几年没跟我一起过过年了。当然，你也跟他一起去。”
这一次的温熙枫和佟暖上次见到的感觉完全不同，上次温熙枫出现在她面前是想让她离开温栎，语气冷淡，面色不郁。
而这一次佟暖看得出他很疲惫，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这让佟暖有点不忍心拒绝。
“叔叔，温栎的脾气您也知道，我回去问问他的意见，尽量劝劝好吗？”
佟暖将话说得婉转实在，她确实不会替温栎做任何决定，也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情。
夏薇薇那边也等到了董慕辰和李淑宁，她带着那两个见了面却没说一句话，生疏的人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慕辰，我怎么觉得你妈妈有点眼熟？”
夏薇薇疑惑道。
“不会，她一直在国外。”
夏薇薇一时也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这种熟悉感从哪里来，便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阿姨，您看看您都喜欢吃什么？”夏薇薇笑得灿烂，乖巧地把点菜本递给李淑宁。
“我没关系，你看看慕辰想吃什么。”
李淑宁说着看向董慕辰，他正在和夏薇薇一起看菜单。
“慕辰喜欢吃什么我最清楚了对不对？”夏薇薇将头凑到董慕辰的面前，做了个鬼脸。
董慕辰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对!”
隔壁的温熙枫和佟暖还在说话，摆上桌的菜已经不再冒白色的热气。
“我和温栎的妈妈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当时在校迎新欢乐会上，她弹了一首钢琴曲，就这一眼。我就知道自己可能会爱上她。”
温熙枫缓缓地开口，开始讲述他和李清婉的故事。他曾经想过李清婉有没有将这些告诉过温栎呢？但他从来不敢问，甚至连李清婉的名字都不敢提。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是唯一一块纯洁的净土。
温熙枫沉浸在回忆里，这些事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说起。
“我知道我有未婚妻，也知道我不该招惹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没有明目张胆地追她，只是常常下意识地往她在的地方多看几眼，默默关注她，我以为她不知道。”
温熙枫说起温栎的妈妈，佟暖见他的眼里像星星一样点点发亮。她不说话，只沉默的听着，她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温栎的妈妈是个特别温柔的女人，她留着一头漂亮的，迎风飞舞的长发，最喜欢穿各种长裙子。那时候喜欢她这种有仙气般的人很多，追她的人也很多，但都被她拒绝了。后来学校里不知道怎么传出了一个流言，说她已经心有所属，接着那个人的名字也被传了出来。”
“大家都传她喜欢的人是我，可我们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不相信这些传言，所以我找到她，问她需不需要我帮她澄清一下。我没想到她居然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温熙枫唇角带笑，神情向往，目光柔和。所有的话仿佛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所有的回忆仿佛都发生在前一刻。
“我当时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接着说：‘每次我出现的地方都能看见你。好多次我都发现你在偷偷看我，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啊’。因为太兴奋了，说这句话太大声还把她吓了一跳，接着她笑了，笑得特别美。”
“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我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越来越深。虽然每天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后悔和害怕，后悔没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害怕被家里人知道。但这些都抵不过我想每天见到她，陪在她身边的渴望，我当时只希望大学永远不要结束。”
温熙枫缓缓低下头，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深沉压抑起来。
“大学毕业后，我被家里找回去，我知道到了结束的时候。我父亲逼我和温栎的妈妈分手，我不答应，他就开始不断给她们家找事。温栎的妈妈虽然柔弱，但拧起来的时候也是一根筋。她告诉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放弃我，所以我答应她一定会和她一起坚持到底。”
“后来，我父亲变本加厉地对付她们，甚至拿她的命来威胁我，而我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绝食，吵架，摔东西，逃跑只要我能想到的我都做了，一切都无济于事。温栎的爷爷冷血心狠，说到做到。他一点一点耗着我的决心。”
“每次他都会告诉我温栎的妈妈如何艰难地找工作，受了多少白眼。只能在餐厅洗盘子。因为她每次找到新工作，我父亲都会出现。可她原本那么娇弱，怎么能洗盘子呢？你说对不对？”
温熙枫突然大声问佟暖，佟暖吓了一跳，只点头回答是。
“她的家人被搅得鸡犬不宁。我不想她再因为我受到更多的折磨。所以我妥协了，我只想用这份妥协来换她的安宁。”
温熙枫的肩膀蓦地垮下来，泄气般地说：
“从此我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直到我当上温家的家主之后，才知道我当时自以为对她好的妥协有多可笑，多伤害她。”
“原来她从来没有向我父亲认输过。她对我父亲说她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她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一直在坚持在等我而我却……”
温熙枫说到这里，哽咽着断了声音，脸上虽然还看得出曾经的英气与俊秀，可是眼角的纹路在此刻却显露着他的脆弱和无助。
看得佟暖有些心酸，想起了佟国庆。想起那时候他失去周芸时的颓废和自暴自弃。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无声地递给温熙枫。
温熙枫顿了顿接着说：“我结婚的消息是我父亲故意告诉她的，后来我知道她当时本想跑过来质问我为什么变心，可是被佟……”
温熙枫猛地停住，看向佟暖，佟暖正专注着听他说，他从她眼里看到的是善良和真诚，还有隐隐约约的感同身受。
他又想起温栎曾经对他说过：“无论谁伤害佟暖，我都不会放过他。”
温熙枫说：“她出了事故。我结婚后，她对我心灰意冷。那时我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三个月的分离成了永别。
“我们这种家庭一旦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不允许离婚。
“我后悔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软弱和投降，她为我受尽了委屈，最后还要承受我的背叛。”
温熙枫的眼中迸发出恨意，那样的眼神，佟暖曾经在温栎的眼里见过。当温栎看到祖训的时候。
“我耐心地等着温栎长大，我父亲时刻警告我不允许见她们。他以为我会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他妄想！这辈子我绝不会再碰任何女人。”
绝不会再碰任何女人？所以这就是夏薇薇的小姨到现在也没有子嗣的原因？没有性，生活和爱情的婚姻，到底折磨了谁？成全了谁？这又到底是谁的悲剧？
“”我忍不住偷偷地远远地看他们，看着温栎一点点长大。我下定决心，他不允许我和我最爱的人在一起。那这整个他最在乎的温家，只能交到温栎的手里。我和我最爱的女人的孩子手里。所以我才狠心把温栎从他妈妈那里抢过来。”
佟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出接着一出的悲剧，都是以爱为名。温熙枫的爱像一根满是带刺的荆条。这根害人害己的荆条温熙枫是知道的，可他明知道却仍然将它伸向别人。紧紧握着荆条的他，满手鲜血，伤痕累累。而爱着他的温栎的母亲，也被伤得体无完肤。
当爱遇上私心就像是不受控制又总有毁天灭地之力的原子弹。注定了悲情哀怨的结尾。
“我知道温栎恨我，他妈妈也恨我，我已经不奢望什么。温家已经交到温栎手里，四大家族也被你们解体。我余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和温栎，还有他妈妈一起坐下来吃一顿饭。佟暖，你能帮我吗？”
听完温熙枫的故事，佟暖的心情有了些许转变。面对温熙枫赎罪般卑微的请求，她动了恻隐之心。
她心里突然有一个疑问。
“听您说了这么多，您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温栎妈妈的名字？”
温熙枫正想回答她，包间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佟暖看到走进来的人立刻站起身来，温熙枫也呆坐在座位上。
只听到那人说：“因为他不配！”
☆、第76章 完美句号
吃饭的时候，夏薇薇心不在焉，目光不时地望向包间的一堵墙。
“在看什么？”
董慕辰问。
“在练透视眼。”夏薇薇回答。
董慕辰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无厘头，笑了笑继续沉默地吃东西。
“慕辰，你这些年还好吗？”李淑宁打破母子间长久的沉默，说了自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嗯。”董慕辰轻嗯了一声。
“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慕辰的。”夏薇薇插话。
李淑宁对夏薇薇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只觉得这个女孩说话不着边际，太过吵闹和浮夸。还有一方面，她看得出董慕辰很看重这个女孩。不免猜测夏薇薇是不是富于心计。
她唇角微弯，做出微笑的姿态，但并不真心。
反而董慕辰满含情谊地回应夏薇薇，放在桌下的手握住了她的。
“慕辰，妈妈要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不用了。”这一次董慕辰的声音正常且坚决。“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这次见你，也只是想见见你而已，了了自己曾经的心愿。”
本来董慕辰还有很多话想质问李淑宁。可现在两人坐在一起，那种感觉突然就淡了。
就算他问了又能怎样？什么理由可以合理地解释李淑宁十几年都不来看他一眼听了这个理由不过是让他觉得更荒唐和嘲讽而已。
分开的时间早已经磨掉了缘分，也抹平了两人的情分。即使是母子又如何，生而不养。被当做不重要的人似的被随便抛弃。
他们已然变成了两个独立的自然人。
他和李淑宁之间隔着一个座位，而他和夏薇薇之间，身体都恨不得贴在一起。
董慕辰觉得对李淑宁，他无法做到霎那间一笑泯恩仇，这一次见面就当满足他想再见亲生父母一眼的愿望。撞到了南墙，他可以揉一揉额头，然后回头了。
李淑宁被董慕辰堵得哑口无言，眼中湿润，低下头。
夏薇薇察觉到董慕辰话里无奈的哀伤，和他们母子之间的尴尬，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对董慕辰说：“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总是盯着墙壁看吗？”
“嗯。”董慕辰说完刚才那番话，心情还有些低落。
“小暖在隔壁。”
“什么？”佟暖的名字成功地吸引了董慕辰的注意力，“她和谁？温栎吗？”
董慕辰忘了李淑宁的存在，也忘了自己和温栎之间的关系没有人知道，包括夏薇薇。所以他自然而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而夏薇薇不知道董慕辰和温栎的关系，更不知道李淑宁是李清婉的姐姐，自然对温家充满了敌意。所以她盯着那堵隔开了两个包间的墙壁回答道：
“不是，是温熙枫。”
然后在董慕辰和夏薇薇的反应迟钝中，李淑宁已经夺门而出。
佟暖在看到李淑宁的一刹那，她以为看到了李清婉，所以惊得立刻站了起来。后来仔细打量之后，才恍然并不是。
温熙枫是见过李淑宁的，他见过李清婉的所有家人。此时在一个酒店里突然再见到李淑宁，他也惊讶不已。再加之他太过思念李清婉，看到和她有几分神似的李淑宁，不免触景生情，伤感恍惚。
他转头对佟暖继续说他刚才未说完的话，“她说得对，我之所以不敢提温栎妈妈的名字，是因为我觉得我不配。她的名字被我说出来是对她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