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沉响的福,安念念一路饱到晚上。
打开玄关门,里头一片漆黑,像是蛰伏着野兽,让心脏不由自主地一凉。虽然过往也有一个人在家里的经验,但因为知道安广会回家,以前从未觉得孤单。
现在,却鲜明感受到独居女生的不安。
安念念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摁开电灯,壮着胆往里走,一连打开客厅、厨房、卧室的灯,直到屋子内再无任何阴暗处,紧绷的心情才平復下来。
她柜子里拿好换洗衣物,到浴室洗澡。
除了花洒的声音,外头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里外两道水声重叠在一起。
她出了浴室时,吹完头发,就看见不远处矮桌上的手机萤幕亮了亮。
安念念走过去,看见沉响二字。
「喂?」
「安念念。」
他的嗓音带着凉意,夹杂着模糊的雨声:「吃晚饭了没?」
不问还好,这一问,安念念觉得肚子里,还有没来得及消化完的营养午餐。
「没有。」她说:「太饱了,吃不下。」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手机讯号不太好,笑声听起来沙沙的,带着电流传到耳里。
安念念推开窗户,将身体趴在窗框上,试图让讯号接收顺利一些。
春雨绵绵,万千条银丝顺着风向斜织,像一张佈满天际的大网,冷风颳得她一个哆嗦。
她正想关上窗户,就听他说:「我看到你了。」
安念念:「什么?」
过来三秒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一看,对面骑楼下,一抹頎长的身影站立在那处,单手握着手机,正抬头朝这个方向望来。
「天气这么冷,你疯了?」安念念倏地缩回身体:「等我一下。」往玄关处的方向奔去,踏着楼梯下楼。
推开大门时,骑楼下的少年看见她,慢慢地放下手机。
他身高腿长,三两步便迈到她跟前,对于早已湿透的书包不管不顾,却将手里的塑胶袋护在怀中。
安念念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沉响紧抿着嘴唇,将袋子递来,他墨色的头发也淋湿了,瀏海贴在额头上,衬得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更加清亮。
「我知道突然过来,不太好。」他的嗓音低低的:「本来想说打电话给你,要是你吃过了,我就回去。」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安念念让开大门:「你赶快进来。」
沉响佇立在原处,纹丝不动。她正要说些什么,他已经退了一步,眉眼一挑,却是笑了,垂下眼看了她一眼:「你要是觉得有压力,那以后就好好吃饭,我就不会突然来找你了。」
话落,沉响转过身,冒着雨快步走回对面骑楼,跨上脚踏车,朝着巷口另一端离去。隔着层层雨帘,画面逐渐模糊。
少年的身影清瘦,年少轻狂,有什么想法都掩盖不住,也不屑于掩盖。
他在意她,担心她,可以为了给她送饭,冒着风雨而来。
不是这样的。
他能过来,她是很开心的。
才不是什么压力。
安念念盯着他消失的街角,直到街灯忽然亮起,昏暗的街道骤然通明。她跺了跺被冻麻的脚,转身上楼。
内心暖烘烘一片,像是被炙烤过,烫得血液都在快速流动。
安念念回房后,将袋子放在桌上,指腹滑过塑胶袋上印製的品牌。这一家麵店她认得,先前跟许依聊天的时候常常提到,因为离学校有点远,她们一直想找个机会去吃。
没想到这话,却被某人听见了。
安念念还有些饱,慢吞吞地吃完麵后,先回卧室打了一通电话,关心安广的情况,随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鐘,已过一个鐘头,估计沉响已经回家,连澡都洗完了。
她翻了一下通话纪录,找了最后那通电话。
伴随着轻微的响动,那头很快地接了,双方都没有说话。
安念念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听着那头浅浅的呼吸声:「我跟你说件事。」
过了半晌,他平稳地「嗯」一声,示意她接着说。
「我连许依和苏学文都没说。」安念念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嗓音渐渐小了些:「我只跟你讲。」
安念念握着手机,思量片刻。
「我最近,家里出了事。」
她主动讲起安广的事。
心脏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从海面上慢慢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