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念的脑袋一阵阵地钝痛,试着动一下脚踝,刺骨的疼再次涌上。班上的同学们嘰嘰喳喳争执着对错,她抬着头,见人群中,一抹醒目的身影走了过来。
下一刻,安念念哑然。
他背对着她蹲下身。
「上来。」
校服勾勒出他宽阔平整的肩膀,露出一截修长的后颈。安念念抿了抿乾涩的嘴唇,依言抬起手,趴上他的背脊。
老师维持好秩序,吩咐沉响带她去健康中心,开始训斥眾人不许对着人挥舞球拍。
出了体育馆,少了老师训斥着声音,四周瞬间变得安静。
她被沉响背着,他走得很稳,似乎是怕伤到她,没有去支撑她的左腿。从体育馆通往健康中心得通过一个大操场,接近正午时分,烈阳高照。
安念念鲜明地感受到,他校服下的温度鲜明地穿透过来,这样的近距离能嗅到他身上的菸草味,让人完全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紧张地蜷起手指,轻轻地捏皱了他的肩膀衣料。
不行,得找些话来说才能转移注意力。
安念念说出了内心的担忧:「我重不重?」
见他脚步一顿,安念念动了动身体,将手臂勒在他的脖子上,带有一点威胁的意味:「老实说。」
沉响嗤笑一声,回答:「不重。」
他说话时声音震动,手臂抵着他的脖子,能感受到那喉结上下滚动。安念念默默松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赴往健康中心,抵达时,让护士检查过后,简单地给她处理过,说道:「你这扭得有点严重,这两个月内最好都不要再运动。」
安念念点头。
她的裤管已经被捲了上来,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脚踝处红肿,高高地鼓起一块,看起来怵目惊心。
「会痛说一声。」护士压了一下她的脚踝。
安念念「啊」一声,来不及说痛,护士又换了一个位置轻压。安念念紧咬着下唇,克制着不要出声音。
她痛得都睁不开眼睛了。
等护士用板子固定好脚踝,终于罢手,起身去拿冰袋,给她敷着。
「敷二十分鐘。」护士抬头,想到她现在行动不便,就转而对着站在一旁的沉响吩咐:「每两个小时敷一次,要是冰块融化了,就过来再领。」
沉响頷首:「明白,谢谢。」
两人回去的时候,脚踝的疼痛已经可以忍受,她扶着沉响的肩膀慢吞吞地走着。此时下课鐘打响,方才空荡荡的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在走动。
安念念打从心底感谢沉响。
她仔仔细细地想了想,突然感叹:「觉得我们已经有革命感情了。」
在对方深邃的目光投来前,安念念率先解释:「你看,之前你生病,我也照顾你一次,而我上一次⋯⋯」大姨妈来的糗事,隔了几个月提及,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含糊带过:「也受过你帮助。」
「上一次?」
距离很近,沉响本就长得高,为了方便让她的胳膊扶着他的肩膀,微微俯身屈就安念念的身高,姿势遮住大片日光,气息落在她的脸颊上:「你是指,第一次见面,佔我便宜的事?」
「⋯⋯」
安念念被堵得哑口无言,狠狠瞪他一眼:「你别这么无赖,那哪算什么革命感情?」
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倒是没有再拘泥于这回事上,刻意放缓脚步。
在抵达高二年级的教学楼时,他看了一眼楼梯,左手向上握住搭在肩膀上的手臂,用了一点力,将她左半边身子又往上提了些。
「你说得对,以后当同桌,彼此照应的时刻只增不减。」他往上迈了一个台阶,语气跟脚步一样,慢缓缓的。
安念念定了定心神,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脚下。
沉响稳住了她半边身子,基本上,她只需要右脚出力,往上跨一格台阶后,左脚压根儿不用出力,就被他直接抬上去。
犹记一开始,安念念对沉响颇有微词,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很鲜明地知道,她才是一直亏欠于他的人。
她欠他多了些。
这也是为什么,上一回他生病,她无法袖手旁观。
当然,现在看来,安念念也并非完全没有抱私心。
冷不防就有一种想法,沉响人这么好,以后要是有对象了,那应该也会对女朋友很好吧。
就是不晓得会是谁,能当他的对象。
安念念的思绪纷飞,两人一直保持沉默。他们慢吞吞往上走,到达二楼时,上课鐘被打响,安念念脚步一顿。
以这个速度,要在鐘声打完衝回教室,那是不可能的任务了。
安念念想起学校的电梯,校方规定只有教务人员能够使用,跟摆设品没两样,不免嘀咕一句:「这电梯也是用我们学费盖的,我们怎么就不能搭?」
她刚碎唸完,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
许是正午天气炎热,沉响额头上出了些汗,安念念一路只需要抬抬右脚,他还需要承担另一人重量。
她突然没心没肺地说:「你体力不太行啊,长大交女朋友怎么办。」
沉响目光凉颼颼地望过来。
安念念瞬间噤声。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貌似是不小心踩到男人自尊的底线。
呃⋯⋯
安念念绞尽脑汁,露出一个尷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沉响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瞇。
安念念在心里暗暗叫糟。
她总觉得,依照沉响的脾气,绝对不会任人侮辱。
要是踩到他的底线,也一定会加倍奉还。
「已经,长很大。」沉响意有所指,似乎被她气得不轻,一字一句清晰凌厉,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体力好不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死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