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念动作微微一顿,扭过头。
少年頎长的身影沐浴在晚霞里,他正将窗户关起,或许是心情不佳,抿着唇一言不发。
安念念受不了这种沉寂,她擦完黑板走下讲台:「你又心情不好?你妹妹又去找你了?」
沉响瞅她一眼。
他的眼睛生得太过好看,阳光落在他自然垂落的瀏海上,一双眼眸似琉璃般流光溢彩。安念念移开视线,斟酌几下,还是心软说:「你有必要生气吗?」她隐隐猜测着原因,「一起走总可以了吧。」
雪已经停了,走在路上嘎吱嘎吱响,校园内只有三三两两游荡的人群,他们并肩走着,身影被晚霞照映在地上。
安念念垂着眼看着影子,找了一个话题:「你住哪里?」
沉响单手插着口袋,走得并不快,闻言默了两秒,报上一个方位,随后笑了一下:「想来我家?」
语气轻佻得不行。
她心底不由得一臊,脚步一顿,不能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别闹。」
沉响勾了勾嘴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他看见校门口一抹身影,定睛看仔细了,他才提醒:「安念念。」
「什么?」
他朝着校门口抬抬下巴,安念念望了过去,一抹熟悉的身影矗立,安广正左右张望着。
安广居然来接她了。
「学妹。」一道清丽的嗓音传来。
她转过头,看见纪思语困惑地站在不远处,视线就像是黏胶一样,落在沉响的脸上。
「我爸来接我了。」安念念推了一下沉响的肩膀:「改天再一起走,你先回家吧。」
纪思语身穿便服,今天发高烧,幸好住得近,吃了退烧药后便过来拿功课。她还晕乎乎的,看见沉响那张精緻的脸庞,感觉更加头晕目眩。
沉响瞟了安念念一眼,单手插进口袋,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天啊。」等他走远了,纪思语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扶着树干:「看着沉学弟的脸,我感觉差一点要升天了。」
安念念的口袋里,手指蹭了蹭手机。
纪思语率先问:「对了,上一次请你帮忙要电话号码的事——」
她看着纪思语通红的脸,垂下头颅,脑海中浮现出苏学文的脸庞。不知为何,要把沉响的电话号码给纪思语,莫名有一种罪恶感。
还有一股说不出口的⋯⋯不甘愿。
把同学给卖了一样。
安念念吁了一口气,撒谎:「他没给我。」
「这样啊。」纪思语垮下肩膀,却不感到十分意外:「他这么受欢迎,不给也是正常的。谢了学妹,我还要去找老师拿功课,再见!」
***
傍晚时分,天空灰茫茫一片,沉得彷彿压在头顶上,随时都要掉落下来,风里藏了利刃似的,咻咻作响,硬生生刮着皮肤。
安念念搓了搓手,从书包里拿出手套,仔细地戴上。
上车后,她系上安全带,一旁的安广注意到她的动作:「这手套我怎么没见过?」
「苏哥哥送我的。」
安广认识苏学文,听了神色微愣,随后点头,眼里明显染上一层暖光:「学文是个靠谱的人。」
他的手搭上方向盘,缓缓驶向马路,下课时间人潮和车流涌动,前进的速度媲美乌龟。安广也不介意,一面向安念念说话:「好久没有见到学文了,你记得邀他来家里坐坐。」
安念念应下了。
安广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发出闷闷的声响,他的目光闪烁,视线一会儿直视前方,一会儿侧过脸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努力故作神情轻松:「你记不记得罗贵兰?」
安念念沉吟片晌,脑海中忽地窜出一张面庞,罗贵兰是她国中时期的同桌,是个性格温吞的女孩,话很少,像一个透明人一样。
隔了几年,要不是安广突然提及,都几乎要忘了这位同桌了。
车流终于疏通,后方传来一声喇叭,安广赶忙将车往前驶:「我昨天才看见罗妈妈在群组里聊天,抱怨起罗贵兰的成绩。」
她百无聊赖地伸手去拨弄空调的通风口:「可能是发挥失常。」暖气直直地扑在脸上,她舒服地瞇起眼,享受了几秒鐘,怕安广也冷,便将通风口拨到驾驶座的方向。
车内一静。
离家本就不远,才说一会儿话的功夫,车辆徘徊在家里附近,停靠在一处停车位上。
清脆的「哢嚓」打破寧静,安广解开安全带:「罗妈妈说罗贵兰在班上交了男朋友。」
高中正值青春期,对谈恋爱抱持的憧憬心,就像是蜜蜂偷採花蜜,踌躇徘徊,非要在短暂的青春里嚐嚐甜腻的滋味。
那么安静的女孩子早恋,安念念感到有些意外。
但她莫名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安念念僵硬着脖子,一顿一顿地转过头,果然对上安广欲言又止的表情。
「念念,你别早恋。」安广紧紧抿着嘴唇,说话时,额头的青筋一动一动的:「非要恋爱的话,也要找个靠谱一点的男孩子。」
「⋯⋯」他刚刚在校门口,看到沉响了?
安念念想起沉响那一张神人共愤的脸庞,在安广眼里一定不是善茬。
她清了清喉,脸色十分坦然:「他就是我同班同学,今天刚好替许依当值日生,才会一起走。」
安广脸色一松:「那就好。」
两人一起下车,踏着半融的雪,步上公寓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