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书燃觉得很冷,脚步无意识地轻轻跺了下。
严若臻回过神,他握着手机,关节被风吹得泛白泛青,又写下一句——
【我不是因为喝醉了,故意跟人打架闹事。】
*
今天的事细说起来,还是一场见义勇为。
严若臻跟小呆明在烤吧附近的美食街吃晚饭,那是个小面馆,店面不大,但味道不错,生意也热闹。隔壁桌三个年轻男人,剃着光头,带几根真假难辨的金链子,就着花生米凉拌菜多喝了几杯,醉醺醺地调戏店里新来的服务生。
服务生是个小姑娘,刚满十七,眉眼羞怯而清秀,高中毕业后离开老家到弈川打工,第一天上班就碰上这种事。
小姑娘端着托盘来上菜,三个光头男趁机揩油,一个摸人家的背,一个蹭她大腿,还有一个手往她胸口那儿伸。小姑娘吓得砸了面碗,热汤泼了三个无赖一身,烫得他们连声咒骂,其中一个一把薅住小姑娘束在脑后的长辫子,要把她拖出去,好好“教训”。
小店里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报警,有人趁乱逃单,面馆老板欲哭无泪。
严若臻面无表情,拎起一张条凳,直接往那几个无赖的脑袋上砸,下手又重又稳,毫不迟疑。
那三个家伙根本不是严若臻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爬不起来,但他们叫了人,一下子叫来五六个,手上还拎着钢管,严若臻和小呆明不想把命搭上,只能跑。
周砚浔开车追过去的时候,严若臻和小呆明已经进了一条小巷,周砚浔将车停在巷子的一端,雪亮的远光对着那些人的眼睛照过去,一堆人被他晃得泪眼模糊。
严若臻警惕性高,视力也好,最先认出驾驶室里的人是周砚浔,立即闪到旁边。路虎车身硕大,撞开堆积在巷子里的建筑废料,迎面朝那些拎着钢管的家伙撞过去。
几个无赖猝不及防,被逼得连连后退,不等他们反扑,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一堆人都被带走,严若臻和小呆明的情况比较简单,很容易就说清了,几个地痞身上不止一桩案子,直接被扣下,慢慢调查。
直到进了派出所,小呆明才知道救他们的人是周砚浔,大名鼎鼎的盛原少爷,大为惊讶,眼睛都瞪圆了。
当时,周砚浔一边在笔录上签字,一边抬起眼皮,朝严若臻看了眼,淡声道:“不必谢我,燃燃让我来的。”
严若臻动作一顿,猛地抬头,与周砚浔的视线对上。
周砚浔签完字,将水笔放回去,他看着严若臻,继续说:“我跟燃燃在附近吃饭,她看到你被人追,吓得快要哭出来,拜托我救救你。”
几个地痞即便被抓了,依然很不老实,粗声粗气地骂着脏话。
周砚浔觉得烦,转身朝外走,想到什么,又看过来,眼神和声音都很淡,“我从来舍不得让她哭,你凭什么!”
话音落下的那瞬,严若臻第一次觉得他受不住一个人的眼神,想要避开。他侧头,看见窗外的夜色,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握紧。
*
用手机打字,严若臻和书燃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不知是冷风吹得太久,还是被吓到,书燃的眼睛一直很红,她轻声说:“我知道小严是好人,我知道。”
严若臻看一眼周砚浔,目光垂下去,片刻之后,又回到书燃身上。
他在备忘录里写:
【谢谢周砚浔帮我,也谢谢你让他帮我。】
书燃连连摇头:“我是你姐姐啊,不必道谢。”
是啊,她是姐姐,他们之间还有亲情的羁绊。
就算燃燃有了新的生活,她还是他的亲人。能保持这份关联,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除此之外,他还奢求什么呢。
他的福分就这么多了。
严若臻的脸色依旧发白,显得眼眸很深。他浅浅呼吸着,情绪稳下来,藏起不能外露的一切,然后,对书燃笑了下。
他不再用手心写字的方式,而是在备忘录里,慢慢写下——
【燃燃是姐姐,永远是姐姐。】
周砚浔看见那一句,眉梢抬了下,眸底光芒有些晦涩,不甚清晰。
第44章 温柔
同严若臻和沈伽霖告别, 书燃上了周砚浔的车。这一晚发生太多事,她有些倦,下巴埋在衣领里, 只露出一点鼻梁,形状挺秀细腻, 神色却恹恹的,靠着副驾的车窗几乎睡着。
周砚浔没有立即发动,侧头看她一眼,俯身低过来,一手扶着书燃的肩膀,另一手去调座椅旁的开关。
他身形遮挡光线,投下一片颜色浓重的阴影, 书燃不可能没觉察。她睫毛轻颤,像微风细雨中的蝴蝶翅膀,却没有将眼睛睁开。
椅背调整到舒适的角度, 周砚浔没有立即起身,他盯着书燃看了会儿,手指贴过来,在她脸颊上摩擦着。
这个姿势, 书燃几乎被他纳在身下,两人距离很近,呼吸潮热地拂过彼此,生出几分无法忽视的暧昧感。
静静地贴了一会儿,周砚浔的忽然手指下移,到她衣领那儿, 摸索着,慢慢挑开一颗纽扣, 探进去,摸到她纤细的锁骨。
他动作很轻,指尖却是冷的。书燃身形一僵,不受控制地发抖。
小姑娘肤色雪白,质感又细又软,周砚浔指尖触摸着,像摸到一块昂贵的羊脂玉。
车内太静,能听到外面风声呼啸。
周砚浔忽然觉得很饿,整个人都变得贪婪起来,指尖愈发向下,书燃领口那儿的纽扣,被他解开第二颗。
失去衣料的遮挡,空调的热气直接吹着皮肤,有些干燥和紧绷。书燃依旧闭着眼睛,呼吸却变重,胸口起伏剧烈,一些柔软的线条逐渐凸显出来。
周砚浔垂眸看过去。
时间慢慢地过,他身形更低,脑袋埋下来,呼吸和唇,同时落在书燃颈侧。热气缠绵而濡湿,沿脖颈的线条向下,向下,越过锁骨,也越过垂在那里的银色吊坠,碰到胸口处最软最软的那道曲线。
她衣领散乱,被他吻着,吻在……
书燃心跳猛地一滞,后背紧绷,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细软的手指抵住周砚浔的肩膀,像是要推开他,又舍不得施力,快哭出来似的,细细弱弱的声音——
“别,别这样……”
周砚浔手臂撑着,整个人覆在书燃上方,离她很近,声音就在她耳边,“我是燃燃的男朋友,对吗?”
书燃不太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嗯”了下,睫毛软软地眨动。
周砚浔反复吻她,吻在颈侧,吻锁骨以下那片白腻的皮肤,好一会儿,又问:“那亲情会是比爱情更稳固的存在吗?”
书燃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手指无力地抓着身下的座椅。
周砚浔看着她,眼眸又黑又深,好像藏着很多情绪,仔细去看,又好像只有温柔。
“燃燃,”他叫她,声音轻了些,“我可以嫉妒吗?”
书燃受不住这样的眼神,脑袋很乱,无法回答。
周砚浔拨开粘在她颈侧的发丝,继续说:“嫉妒你和严若臻青梅竹马的十几年,以及未来的好多好多年。”
“我永远比他晚一步,对吗?”
他眼神太深,深到让书燃不知所措,只能反复叫他的名字。
“周砚浔……”
叫到第三遍,周砚浔捏住她的下巴,很重地吻进来。嘴唇贴合时力道有些凶,甚至算得上野蛮,让书燃尝到了微弱的疼。
这种时候,不轻不重的疼,比痒更难熬。
书燃被他控着,无法躲闪,跌跌撞撞地试图跟上节奏,呼吸碎得一塌糊涂,她单手撑在车门上,另一只手勾着周砚浔的脖子,双腿难耐地磨了磨。
纠缠间,她衣领被蹭得更散,肩膀露出来,还有胸衣,干净的粉白色,沾着她的体温,以及很好闻的淡香味儿……
空调大概出问题了,温度高得受不了,书燃眼睛里蔓起水汽。
在她喘息最重的那一刻,周砚浔忽然离开她,脑袋向下,书燃的视线移过去,看到他黑色的发顶,紧接着,她锁骨那儿被他咬了一口。
痛感有些重,书燃险些叫出声,周砚浔重新过来吻她的唇,封住所有声响。
眼前的一切都跌宕,书燃恍惚想起,她也这样咬过周砚浔。
原来是这种滋味啊。
不是特别疼,却比疼更不容易忘。
“我不管什么亲情还是爱情,”周砚浔胸口起伏,压着情绪,一字一句,落在她耳边,“你亲口说的,要和我在一起,你是我的人。别想抛下我,永远别想!”
*
一场混乱耗光了书燃的力气,车子启动时,她撑不住,在椅子上睡着了。周砚浔有意放慢车速,开得很平稳,时不时地侧头看她一眼。
一路霓虹流水,一路心事重重。
停车时的作用力让书燃身形微晃,她醒过来,揉着眼睛往外瞧,看见熟悉的校园建筑,还有些反应不来。
她以为周砚浔会带她回衡古。
“宋裴裴明天一早的飞机,”周砚浔的声音响起,在车厢里,显得有些淡,“不是要去接机吗?”
书燃点点头,对,还有这档事儿,差点给忘了。
周砚浔单手控着方向盘,视线没往书燃这边落,看着前面被车灯映亮的路面,跟她说了句晚安。
书燃还迷糊着,脑袋空白,动作缓慢地下了车。
外头已经不下雪,风依旧冷,吹过来,书燃清醒一些,手指拢了拢围巾,碰到锁骨,那个算不得伤口的伤口,似乎有些痛。
书燃怔了瞬,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
周砚浔的车还停在原地,前灯亮着,为她照路。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曲着,抵在窗沿那儿,静静地看着她。
好像只有她回头,永远都可以看到他,等在那儿。
隔着车前的玻璃,书燃的视线与周砚浔的对上,悄无声息。几秒钟后,她先移开,脚步匆忙地进了宿舍楼。
这几天温度低,宿舍也不怎么暖和,书燃开门进去,没脱衣服,裹着羽绒服在书桌前坐了会儿。
今晚的一切事都在她的预料之外,让她措手不及。
比如,小严。
严若臻不会说话,无法表达,但他的悲伤那么浓,那么明显,书燃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正因为感觉到了,才会进退失据、无所适从。
书燃在不安,让她更惶恐的是,周砚浔和她同样不安。
周砚浔对她多好,人人都看得到,舍不得她受委屈,见不得她掉眼泪,她也一样啊。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那么喜欢,也是第一次恋爱,只想给他最好的一切。
明明不希望对方受委屈,可偏偏又那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