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子冲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问道:“他是何人?”
楚若烟道:“或是六殿下母妃宫里的首领太监,却仍需查证!”
“六殿下?”骆子冲低语。想自己受人所命五年,竟此刻才约略知道是谁,不禁苦笑。
耶律辰问道:“叛军的事,你还知道什么?或是……叛军同党,可还知道什么人?”
骆子冲默然片刻,摇头道:“这五年来,但有所命,只有张孝和顾公公与我联络,再之后便是……池计!”
“池计?”耶律辰扬眉。
骆子冲点头道:“池计与我是在青州时相识,只因误会打过一场,后来我往十堰岭统兵,张孝和顾公公都有所不便,便由他传令给我!”
所以,池计才会出入叛军之中,无人阻止!
楚若烟点头道:“原来是不打不相识!”目光停在他的脸上不稍微动,慢慢问道,“那张家呢?张家又扮演什么角色?”
听到“张家”二字,骆子冲惊的一跳,霍然抬头,下意识道:“与张家无干!”
“不要撒谎!”楚若烟皱眉,“你为兰姑娘好,就不要撒谎!”
“你……你知道……”骆子冲张口结舌。
楚若烟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兰姑娘便是张贺的小女儿,自幼在青州外祖家长大,后来过继给舅舅,改姓兰!”
听她一口道出兰姑娘的身份,骆子冲脸色顿时苍白,连忙道:“她既已过继给兰家,与张家已并无多大干系,况她是个女儿家,又几曾做过什么?王爷……”转向耶律辰,哀恳低唤。
纵是当时重伤被擒,骆子冲也是淡然如恒,还从不曾见他这副模样!
耶律辰暗叹,点头道:“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只要她当真不曾做什么,纵张家要诛九族,我耶律辰也可保她平安!”
若不是为情所困,这样的人物,纵是错了,又岂会轻易认输?
啧!
妖孽还当真看重这骆子冲!
楚若烟听他竟然应下如此重诺,不禁暗暗吐舌,也跟着点头道:“九哥言出必行,你放心就是!”
骆子冲心中稍安,默然片刻,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低声问道:“除去十堰岭的兵马,我所知实是有限,不知你们要我说什么?”
耶律辰道:“张孝!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骆子冲道:“张孝原本姓牛,因是张家的赘婿,所以才改姓张。虽说夫人是庶出,却极得张富户宠爱,对张孝也甚是看重。在桐川府那年,我与他同习兵法,闲时聊起,我从他口中得知,张家不止觊觎钱家财富,还不甘心子孙后代仍为商贾,所以,极力借助姻亲,攀附权贵。”
觊觎钱家财富?
听到此话,楚若烟与耶律辰对视一眼,口中却道:“嗯,他十三个儿子,二十一个女儿,想来大多与官府中人结亲!”
难不成,选四皇子耶律邯背这个黑锅,竟然是一石二鸟,同时为了钱家的财富?
骆子冲听她竟然能一口道出张富户的子女,也颇为意外,微微点头,又道:“不止他们,兰姑娘的姐妹,不论嫡庶,就有二十余人嫁入军中,似乎有一些,还是一方大吏!”
这么多?
楚若烟咋舌,回头向耶律辰一望。
若这些人都是为叛军幕后主使所用,也难怪他短期内能集出那许多兵马!
耶律辰也是震惊莫名,皱眉道:“你可知道,张家那些姻亲都是何人?”
骆子冲摇头,苦笑道:“莫说是我,纵是兰姑娘也不能尽数!”
是啊,莫说兰姑娘自幼在青州外祖家长大,纵是在张家,若是张家结这些姻亲是为经营势力,又岂会如寻常亲戚一般行走?兰姑娘一个女儿家,又如何能够尽知?
楚若烟听到这里,心中动念,扬眉问道:“你与兰姑娘之情,那位殿下可知道?张孝可知道?”
骆子冲微微一默,点头道:“张孝约略知道一些,殿下……”细想片刻,摇头道,“顾公公并不曾提过,或是并不知情!”
耶律辰道:“你可能说说与兰姑娘结识的详细?”
骆子冲抿唇微默,却也知道,叛军兵败,局面已不是他能控制,此时不说,日后事态进一步发展,他未必有机会向钰王陈述,只得道:“便是因那官司,我受过刑拘,张孝便留我在那庄子里养伤。那日我见天气甚好,一时气闷,出去走走,却闻有人呼救,赶去瞧时,见是一个姑娘落水,便将她救起,便是兰姑娘。”
狗血戏码!
楚若烟忍不住吐槽,问道:“所以,兰姑娘念你救命之恩,便与你来往?”
骆子冲点头道:“依辈份,兰姑娘要唤张孝一声姑丈,闻说我是他的客人,又身上有伤,便时常来瞧,还炖汤给我,我……我……”
“你从小缺爱,长大缺钙,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对你极好的人,自然对她动了真情!”楚若烟叹。
什么是缺钙?
楚大小姐的话,骆子冲虽不能全懂,却也知道她话中之意,微微点头,又再争辩道:“兰姑娘性情温婉,纵然不是对我极好,我……我……”
“纵她对你不是极好,你也会对她一见钟情?”楚若烟截断,摇头道,“据我所知,那庄子是张家的产业,兰姑娘并不常去,你可曾想过,她为何那时会到那庄子里去?”
“这……”骆子冲错愕,反问道,“为何?”
“因为……你在那里!”耶律辰慢慢接口,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说的极为清楚。
骆子冲瞳孔骤缩,反问道:“因为我?那时兰姑娘与我并不相识,为何因为我?”话虽问出,可是脑中却像破开重重迷雾,看到一些极丑陋,极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楚若烟听耶律辰一点,也立时明白,耸肩道:“兰姑娘那许多姐姐妹妹都被当成棋子嫁入军中,她自然也是!”
骆子冲脸色微白,咬一咬牙,摇头道:“不!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张孝是!张贺是!张家更是!”楚若烟轻哼。
“那时,你人在青州,又身上有伤,张家便选中了兰姑娘,只是,只怕兰姑娘自个儿也不知道,她已被当成了棋子!”耶律辰接口。
楚若烟道:“他们想用兰姑娘做为你的牵制,要你为他们卖命,可是如今事败,兰姑娘反而成了我们查找真相的线索,所以,必要杀她灭口。”
“杀她灭口?”骆子冲吃惊反问。
楚若烟点头,瞧着他慢慢道,“我原只从你中衣的花纹,猜到你有一个心爱的姑娘在青州,所以在回京时绕路前往青州查找。”
听她突然讲述寻找兰姑娘的过程,骆子冲一怔,立时留神。
楚若烟接着道:“最初我想着,那中衣上的花纹绣工极佳,你又出身寻常百姓,想来那姑娘也如你一样,或者是个绣娘,便先往绣纺去找!”
这一来,就完全想偏,可是短短一个月,她还是将她找了出来!
骆子冲抿唇,询问的目光却凝在她的身上。
楚若烟道:“我们连寻几处绣纺,都不曾寻到,便是那时,听到有人说起,说兰家有一位小姐,极好的绣工,便决意去试试。”
原来,她是这样找到她的!
骆子冲叹道:“是我骆子冲误她!”
若不是他,又有何人去搅扰她的安宁?
楚若烟摇头道:“也幸得如此,才能适时救她一命!”
“什么?”骆子冲不解。
楚若烟道:“她所住的,可是青州城南一处三进的宅子?”
骆子冲点头道:“前两年,她养父母先后亡故,留下三处宅子给她,城南是有一处三进的宅子。”
楚若烟道:“我急于找到她后回京,所以,是清晨便去,哪知道,我们还不曾赶到,遥遥便见冲天的火光。”
“什么?”骆子冲大吃一惊,颤声道,“火光?”
楚若烟点头:“瞧那火势,只怕烧起来已有些时辰,我们吃惊之余,只能冲进去,瞧可有被困之人!”
骆子冲脸色难看,咬牙道:“她……她在宅子里?”
楚若烟点头道:“火是从柴房烧起来,她和两个丫鬟被困在自己的闺房里,隔着还有些距离,可是我们赶到时,整幢宅子已经烧了起来。”
骆子冲但觉呼吸艰难,问道:“可是……有人放火?”
楚若烟道:“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令人以为,只是柴房失火,无人知觉,才将屋子里的主人烧死。可惜!在整座房子烧毁之前,我们赶到,分明看到,那闺房房门,被自外用绳索绑住!”
不止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是要置她们于死地啊!
骆子冲整个人开始颤抖,低声道:“这……这是为何?她……她并不曾做过什么……”
“她不曾做过什么,可知道什么?”楚若烟问。
骆子冲摇头道:“她一个女儿家,又能知道什么?”
“她可知道你在十堰岭统兵?可知道你与张家的联系?”耶律辰问。
骆子冲愣怔一瞬,点头道:“当初我被张孝带走,她自然知道,后来……后来我在十堰岭统兵,虽不曾亲口说过,可是池计往来十堰岭和青州之间,想来……想来是知道的!”
这就对了!
楚若烟叹道:“兰姑娘对你情深,知道你兵败被擒,这才求池计设法相救。池计私自入京,被人知晓,自然便想到她的身上。”
骆子冲脸色苍白,低声道:“他们怕你们由我查到她,再由她查到张家,所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