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皇帝出长寿宫,太后一只手拉着一个携二人回来,仍在她身边坐下。紧紧握楚若烟的手,长叹道:“今日哀家唤你们来,本是听到那个消息,生怕你们自小儿的姐妹因此生份,哪知道你们两个丫头,竟是不信的!”
萧三郎是明彦君的意中人,若当真是萧三郎杀了楚远,这一对姐妹岂有不反目为仇的道理?
原来,今日老太后将二人一起唤进宫来,是为了给二人调解。
楚若烟心中感动,轻轻摇头,倚在她身上,轻声道:“太后放心,萧三哥是萧三哥,明姐姐是明姐姐,莫说他只是明姐姐的意中人,纵是已与明姐姐成亲,他做的事,若烟又岂会迁怒在明姐姐身上?”
说的也是!
太后点头,又握握明彦君的手,叹息道:“当初说你选了一个布衣出身的轻骑尉,这满宫的人都说你是傻了!哀家也想着,虽说老七……虽说老七不比老九,可是他的品貌,总也还算不差,怎么就能被一个布衣比下去?直到见到那孩子才明白,依我们明丫头的性情,也必得是那样的孩子才能收心!”
听她夸赞盖玉啸,明彦君心中既甜蜜又欢喜,抿唇笑道:“太后识人无数,断不会看错!”
太后摇头,又再叹道:“可是他终究不似你们,哀家自幼瞧着长大,说他暗杀了楚大将军,哀家当真是……当真是心惊。虽说老九离京十二年,可是哀家信他性子良善,只怕是那萧三郎包藏祸心,守在他的身边,搅出这些事来,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一个五岁就不在爹娘身边,江湖上漂泊的孩子,无人教导,再结交下什么心术不正之徒,引狼入室,借他做出祸国之事,却将罪名全部推到他的头上,他这一世的清名,怕就此毁了!
楚若烟听的心惊,点头道:“太后所虑,也不无道理!”
若不是她一早就知道萧三郎的身份,这一刻,怕不是只觉得太后的话有道理那么简单。
明彦君却摇头道:“太后,君儿相信,三哥纵不是为了君儿,也做不出那等事来!”
“你就如此深信?”太后追问。
明彦君点头道:“是!”
太后向她深凝片刻,终于轻轻叹一口气,点头道:“看来,明丫头对他当真是用情至深,如今,莫说这消息还不曾坐实,纵然坐实,只怕你也会替他开脱!”
“太后!”明彦君不依反驳道,“君儿岂是不辩是非之人?”
毕太后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是真是假,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这是并不相信萧三郎啊!
明彦君急道:“太后,你可知道萧三哥他……”
“太后,萧三哥是九哥的生死之交,以九哥的聪慧岂会与奸险小人结交?”听她几乎脱口说出盖玉啸的身份,楚若烟及时接口。
太后闻言,倒是微微笑起,摇头道:“你们两个丫头,一个信老九,一个信萧三郎,倒是老婆子枉做小人!”
明彦君被楚若烟将话截去,转念间悚然而惊。
是啊,不管如今边疆战事如何,此刻说出萧三郎的身份,只怕横生枝节,反而对他不利!
将萧三郎的话揭过,二人再与毕太后闲话一回,这才起身告辞。
太后知道如今各府多事,也不多留,点头道:“你们两个丫头,纵平日事杂,也记得往宫里走走!”听二人答应,又嘱咐几句,这才命人送了出去。
二人出长寿宫,刚刚进御花园,就见假山后有人探头探脑。楚若烟站住,好笑道:“心丫头这是做什么?堂堂公主,莫不是做贼?”
耶律心见到二人,这才轻吁一口气,忙从假山后出来,一手一个握住,低声道:“皇祖母传你们进宫,贝妹妹生怕有失,便也跟进宫来。本来我们要来给皇祖母请安,哪知道瞧见父皇也进了长寿宫,怕有正事要议,贝妹妹不便到处走动,奴才们又怕不妥帖,我便自个儿留在这里!”
只因前次明彦君在宫中险遭暗算,姐妹几人才会如此小心!
明彦君心中感激,摇头道:“是太后听到边疆的消息,便传我们进宫问问罢了!后来听说江选死了,又命人请了皇上!”
这一节,耶律心已听贝妤转述,点点头,转身与二人同行,皱眉道:“怎么边疆的消息越来越是奇怪?萧三哥怎么会对楚大将军动手?”
明彦君轻叹道:“我们都曾前往阳谷关,亲眼看到他们并肩杀敌,才会坚信,不管是他,还是钰王,断断做不出这等事来!可是旁人只知道钰王殿下挟仇而回,这消息,怕大半人是信的!”
耶律心点头,微默片刻,向楚若烟道:“之前说已有将领前去阳谷关,怎么……怎么这些日子,倒不听他的消息?”
她口中的他,说的自然是楚大公子楚若宇!
楚若烟也没心思打趣她,轻轻摇头道:“这西北一乱,只怕大哥在西疆也难放心得下,怕一时不能回来!”
耶律心略略失望,低声道:“如今将军府中无人,那位将军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又是……又是指望不上,若他能及时赶回,也不用事事都由你撑着!”
是啊,此刻将军府中,但有一个哥哥在府,还用得着如此防备田家的人?
楚若烟默然一瞬,轻轻摇头道:“爹和哥哥们疼我一场,如今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守住将军府罢了!”
耶律心轻叹道:“难为了你!”
三人说着话,已穿过半个御花园,耶律心停步道:“如今各府多事,我也不虚留你们,我们在此稍等,我命人去唤贝妹妹!”近处唤来个小太监,命他去建安宫去给贝妤传话!
贝妤很快就到,见到二人,轻吁一口气道:“怎么还惊动皇上,可是发生什么事?”
楚若烟摇头道:“是太后听说江选死了,才将皇上请来!”简略将方才的事说一回。
贝妤点头,低头思忖片刻,轻声道:“这一场变乱,一步一步,将我们几府的人都卷了进去,思之令人不安!”
与其说是变乱,更像是一场极大的阴谋。
耶律心默默跟在三人身侧,此刻低声道:“你们……你们可是疑……疑我母后?”
这件事,卷进去的岂止是楚、明几府,耶律辰的旗号,更是直指元皇后和元氏一族。
从耶律辰刚一回京,明里暗里,元氏和整个元氏一族,怕已不知使过多少手脚。
楚若烟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握住,轻声道:“公主,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又岂能与他们混为一谈?更何况,如今既然将元家卷了进去,他们的嫌隙反而要小一些!”
耶律辰挥兵直逼上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指明要皇帝交出元氏,交出元氏一族。这苍辽朝廷若不能敌,到最后最好的法子,只能是安元氏一族一个罪名,将他们交给耶律辰,以平钰王之怒。
若这是元氏一族的阴谋,又怎么会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如此一来,元氏一族的嫌疑当真是小了许多。
耶律心听她如此一说,心中顿时一安,点头道:“如今的元氏一族,已不是十几年前可比,若是……若是九哥要对付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那可未必!
楚若烟心中暗语。
虽然说,如今的定国公年岁已长,世子元霍又沉迷于酒色,可是元睿和年少一代的公子也已长成,正是在沙场上瓒露头角的时候。
只是这些话自然不能对着耶律心说出来,只是点头道:“公主能想到此节,九哥岂有想不到的?这背后,必然还藏着旁人!”
旁人?
会是什么人?
姐妹几人互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无数的疑惑。
元氏一族是当年盖皇后一案的既得利益者,如果说,这阴谋背后是元皇后,是耶律亭,或是元家的人,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可是,若不是元氏一族呢?
背后又是谁在推动这一切?
只是片刻间,姐妹几人心里,将所有的皇子都想过一遍,可任是谁,都似与此事无关!
几人边说边走,很快已到琼宛门,出琼宛门,已不属后宫。耶律心停住辞礼道:“若再有什么消息,万万命人传信儿进宫!”
姐妹三人一同还礼,还不曾说话,突然间,就听琼宛门外一阵纷闹,脚步声杂乱,来往奔波。
耶律心吃一惊,连忙问道:“发生何事?”
守琼宛门的侍卫也吃一惊,其中一人连忙道:“小人即刻去问!”说着话,已转身奔去。
片刻间回来,脸色已变的惊疑不定,颤声道:“方才……方才有战报进宫,皇上……皇上吐了血……”
“什么?”耶律心大惊失色,此刻还哪里顾得上什么前殿后宫,拎起裙摆径直冲出琼宛门,一把拉住一个侍卫,白着脸问道,“父皇在哪里?”
侍卫见到是她,连忙道:“回公主,皇上是在御书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耶律心已撇开他飞奔而去,片刻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若烟几人也是震惊莫明,同时跟在她的身后一路向御书房疾奔。
在半个时辰前,皇帝也不过微感不适,怎么只隔这么一会儿,就会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