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的挑灯夜战,隔天早上我们终于准时将企划书完成,提交给客户,下午我和徐靖阳就请了假回家休息,温昕则继续留在公司处理事情。
好不容易回到家,舒舒服服洗了澡,躺在柔软的床上,正当我要进入梦乡时,一阵恼人的手机铃声硬生生将我从太虚幻境拉回来。
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徐靖阳。
不接。
我翻了身继续睡。
铃声持续响着,我厌烦地捂住耳朵。
铃铃铃——
铃声又响,我抓起手机往床下一丢,终于消停了。
安静了一会儿后。
铃铃铃——
「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娘要睡觉!」我起身抓起手机吼道。
接着,耳边传来徐靖阳如鬼一般阴森的声音。
「出事了。」
下午三点,我和徐靖阳赶到公司,走进办公室便听见女人的咆哮声。
啪——
一个发丝凌乱的女人伸手给人一耳光。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仗着年纪轻轻的勾引我老公,怎么?别人碗里的比较香,别人床上的比较好睡吗?你爸妈怎么教你的?」女人被几个人拦阻,张牙舞爪地挥动双手,像是要撕裂对方。
那个女人,我见过,就是在餐厅里对着电话咆哮的女人。
而她打的对象,是温昕。
温昕摀着脸被小刘护在身后,她双眼盈满泪水,豆大的泪滴落下,抽咽着,极力解释自己没有介入别人的婚姻,「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
「呵,不知道⋯⋯那你和方桓打电话传讯息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有个老婆,说不知道骗谁啊?」那女人拿起手机,上面是温昕和方桓联络的纪录。
原来温昕这阵子看起来如此欢喜雀跃,还经常埋头滑手机、讲电话就是因为方桓。那次找我们一起去拜月老,为的也是他吧?
方桓是公司的一个工程师,看起来老实憨厚,且为人低调,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单身还是已婚。
不过,我从没听温昕提过她和方桓有什么关係,怎么会被人家骂成这样?
小刘挡在温昕前面,对着那女人解释:「不好意思,她跟你先生只是同事而已,您真的误会了。」
「误会?这些讯息都是假的?是她梦游的时候传给方桓那个垃圾的?」女人歇斯底里。
原先站在旁边围观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着,质疑温昕是否真的是别人的第三者。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她很单纯。」
「不会吧?她看起来不像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装出来的吧?」
「真是,什么不当要当小三。」
然而,儘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事主方桓仍没有现身,任由他的太太在公司胡闹,任由他的同事看这样的笑话。
场面之混乱,连行政处室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议论的人也更多,温昕恐惧地对上他们的视线,缩在小刘身后,害怕极了。
「拿一下。」我把包包丢给徐靖阳,走向他们。
在职场这么些年,我悟出一个道理,不与人交恶,且用损害最少的方式解决问题,是最好的方法。
在社会走跳,没有不与人打交道的时候,能大事化小就不要闹大。
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面对一个婚姻失败且误解别人的元配,要理智地向对方解释解除误会,并在圆融地解决问题。
可惜我不是成熟的大人。
我拿起茶水间斟满水的水杯,泼向她。
气焰嚣张的她像团被浇熄的火,懵了。
「啊——你谁啊?我找这女人算帐关你屁事,你他妈——」
「就他妈关我的事,你老公有本事在外面乱搞怎么没本事来收拾你?有时间在这边跟我们兴师问罪不如去找你那个瘪三老公,问问他都是怎么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还有你。」
她似乎没想到自己来算帐还会被一个素未蒙面的ㄚ头骂得狗血淋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什么?你、你……不要脸⋯⋯真不要脸⋯⋯」
「不好意思啊,这位太太。」徐靖阳客气地出声,「刚刚是我同事太直接了,来者是客,我们都是秉持着顾客至上的原则服务的。」
徐靖阳一身好皮囊和流利的口条让那个女人冷静不少,「还有个识大体的人嘛⋯⋯」
「不过,我们服务的对象是人,泼妇不在我们的服务范围内,请你离开。」他面不改色,笑着对她说。
「啊——你们!你们这些贱人!全是贱人……」她被几个男同事架出办公区,凄厉的控诉延回盪在整条走廊。
那个泼妇走后,温昕像失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我和徐靖阳走过去搀扶着她走过围观的同事们,离开办公室。
计程车上,没有人说话。
「到哪里?」司机询问。
「呃⋯⋯到——」我还没说完,温昕便打断我,「我不想回家。」声音奇冷无比。
我一噎,没了声音。
「陵南街二段,3号。」徐靖阳报出了一个地址,他没有看我们,声音轻飘飘的,「我家。」
车子起步,窗外的景物移动,上班时间街上没什么车子,一路无阻。
司机大概是觉得车内的气氛太凝重,随手打开了广播,音乐声响起。
若不是你的那一句你有的不多
却愿意把最好的都留给我
你要我住进你心里的防空洞不让无谓的思绪暗涌
再多纷扰也都没有用你决定了我所有喜怒哀愁
我听过这首歌,高中的时候,温昕总是拿着手机播放这首歌,还强迫我一起听,久而久之就熟记它的旋律了。
温昕靠在我肩上,用浓浓的鼻音说:「他说他也喜欢摄影,休假的时候会去看展览,他说他也有这首歌的专辑⋯⋯」她的泪落在我肩上,滚烫得几乎要把我灼伤。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剩低声啜泣。
温昕以为她获得了一段甜蜜的恋情,结果是遇到了一个恶劣的骗子。
有人说生活就像巧克力,你不知道你下一块会拿到什么味道的。
你并不知道打开了美丽的包装后,是甜美甘醇的糖果,还是毒药。
到了徐靖阳家后,我们将温昕安顿在床上休息。
「傻女孩。」我看着她,既生气又心疼地骂她。
儘管从学生时期温昕就单纯又迷糊,我从未说过她傻或笨,因为我知道她是真诚待人的人,别人说「下次约」的敷衍理由她会相信,问对方下次什么时候再相聚。
徐靖阳随口编的请假理由她会相信,然后还打电话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甚至是我不敢向傅延川告白的微小理由,她也会认真以待,没有嘲笑我。
就算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也没有改掉她过分纯真的缺点,儘管我不明白为什么纯真善良会变成一种缺点。
「不是她傻,是方桓仗着忠厚老实的形象欺骗她,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温昕,她哪来的本事当小三?」徐靖阳难得这么温情。
「你早就知道她和方桓的事了?」我问他。
「有猜到,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怎么发现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她那阵子都守着手机傻笑,有事没事就往方桓的方向看,那样子跟你以前喜欢傅延川的时候一样花痴。」
真是抱歉喔。
「我真不懂温昕到底看上方桓哪一点,长得不怎么样,瞒婚还没有担当,出了事情就躲起来把问题丢给两个女人为他争吵。」想来就气,他凭什么这么糟蹋温昕?
徐靖阳点点头,「跟我比起来方桓是差多了,但是温昕就是喜欢他啊,所以,在她眼里方桓很有魅力,你觉得方桓长得不怎么样,但温昕可能觉得他是独具特色,同理,温昕觉得方桓低调内敛,在你看来他就是蓄意瞒婚。」
「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爱到卡惨死吗?」我瞠然。
「因为你喜欢他,就觉得他是最好的。」他说。
啪、啪、啪——
我拍手讚叹:「感谢徐大师开示,请受信女乔一帆一拜。」
他睨了我一眼,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转身走出房间之际,说着:「不过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他脚步一滞,瞅了眼温昕,「有些事,也许不说出来比较好。」
如果,温昕没有告诉方桓自己对他的喜欢,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他们可以一直维持若有似无的关係,可是如果她抱持着这样曖昧的态度继续下去,她能知道对方是个隐婚骗人的渣男吗?
会不会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错付,等到发现时早已覆水难收?
若我真的鼓起勇气跟傅延川告白,会不会反而发现他不是我以为的样子?那我还会喜欢他吗?
可是如果不向他告白,就这么默默喜欢他一辈子,这是我想要的吗?
我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