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错愕地望着她,心里隐隐作痛。
听说琉璃岛那边气候很不稳定,四季不分明,你记得多带点衣服,注意天气变化,最好每天看一次天气预报,还有注意睡眠质量,想来那边医疗很先进,你去做个体检吧,安心。我不会经常骚扰你,但每周会给你发一次消息,分享生活中的喜悦和工作的成就,你可以回,也可以不回,但希望你每个月吱个声,让我知道你安好,就可以了。
顾微然低头一口气说完了憋在心中的话,她把福袋放进云舒手心,还是冰冰凉凉的。
自己果然温暖不了她呢,哎...她无力地抿了抿嘴,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想哭的表情。
云舒眼角泛酸,喉咙好似压着巨石,重得无法吞咽,原来她听见了,她知道自己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哭哭笑笑的一章,晚安...
第62章 走了
顾微然确实知道。
当她兴冲冲地捧着百合花, 攥着护身符去探望时,听见了云舒她们所有的对话。
大脑把那些碎片信息汇总到一起,就是:云舒病了, 要和云夕微去琉璃岛医治
沈寒玥出来时,顾微然已经躲到了外厅的公卫。
她方寸大乱,瘫在卫生间地上,心好像被掏了出来, 扔进了万丈深渊。封闭的空间,像被抽了氧气, 让她窒息。
云舒病了?是家族性遗传的鼻咽癌吗?癌症...这两个字让顾微然心惊胆战,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像以前受到惊吓那般,以前只是手脚, 自己还能勉强去掰。
可这次, 更严重了。
她躺在地上, 因为全身痉挛蜷缩着成一团, 神经线好似被搅乱了, 四处乱抽。顾微然痛苦地拧眉,汗水浸湿了后背,她斜望着地上的百合花, 依旧素雅洁净, 纤尘不染, 美好而遥远, 就像她心里的云舒。
顾微然的世界开始黯然失色, 握着福袋的手渗出了汗,她绝望地看向天花板,眼角溢出了泪, 身体的痛楚不算什么,可心被抽离了,就像魂没了。
过了好一会,顾微然的抽筋才好转。
她除了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似乎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云舒瞒着自己,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宽心,放心,既然如此,为何不成全她呢?
这点痛苦,比起云舒的挣扎和无望,算什么?
从小到大,自己给云舒带去的麻烦还少么?
只是很遗憾,顾微然没有立场跟着云舒走,也没有办法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没有资格。
想通后,她在卫生间整理好仪容,做了几次试笑,才若无其事地走到病房门口。
她本来想忍到最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憋了一路,她像充气过甚的气球,再不说,会爆炸。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最柔和的方式,向云舒娓娓道来几句叮嘱,也算说过再见了。
护身符记得要随身带,或者放在枕头下,就算出了国,我佛也会庇佑你的。她又做了个拜佛的动作,努力调剂伤感的离别氛围。
我会好好带着的,谢谢你,微然。云舒如获珍宝地呵护在掌心,她看向顾微然,温柔言道:以后工作上遇到事情多跟苏清商量,如果遇到资金上的困难,卡里还有钱可以救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凌二小姐,她会帮你的。
这种交待,像永远不回来似的。
顾微然不想听。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是她最想知道又不敢听的答案,因为她知道结果是未知。
不知道,等病情稳定吧,等...等她痊愈吧。
云舒没想过归来的日期,她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在哪里?又或许她要长年医治,和病魔做斗争,未来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看不清前方的坎坷和荆棘。
要回去拿什么东西带着吗?
要。
那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顾微然看向晚霞,多希望今天的夕阳是破晓的黎明,带着希望冉冉升起。
可最后,黑夜还是无情地打败了光亮,熄灭了希望的灯火。
顾微然惊后反应,没有消失,手脚酸疼感依旧,或许是因为强大的意念,才坚持到傍晚。
云舒收拾了几件衣服,带走了床头那张林蕴的照片和尤克里里。
这几年,她居无定所,漂泊习惯了,到哪东西都不多,但一定会带着这两样。
临行前,云舒依依不舍地在每个房间走了一遍,仿佛要把每个角落都看进心底,连一缕灰都不愿略过。
这房子你还打算买回来么?
房子这笔钱一直存在买家海芋那里,那是云舒留给顾微然的备用资金。经营公司风险与利润并存,铺好所有的路,云舒才能放心。
现在想来,当初那些无心的安排,对现在反而是种成全。
这房子返租到期我又续了,买家可能为了投资,还挺好说话,我计划明年加价买回来。顾微然至今不知道海芋是云舒请来帮忙买房的。
这房子是顾老师和林老师留给你唯一的遗产,它成就了你的事业,即使它老了退化了,也不能丢弃。
我怎么舍得丢了它。这里面有云舒生活过的痕迹,顾微然要靠着这些残余的气息,度过以后的岁月。
只是,她感觉头越来越重,意识也有些迷糊,冷热交替感让她冰火两重天。
她怕云舒发现,一直倚着墙说话。
微然,我该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云舒走到门口,这是她最后一句叮嘱了。
你也是。顾微然声音轻弱,听起来像心情低落,其实是高烧所致,惊吓后遗症似乎随着年龄增长严重了。
而这两次发病,都是因为云舒。
六年前,云舒留了个决然的背影给顾微然,看似走得决绝,心里的不舍和牵挂又有谁知道?
再次离开,云舒的心比谁都痛。
痛苦总比幸福更加刻骨铭心,云舒连再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以前走了总想着还会回来,也想好了如何在背后关注顾微然。
可这次,像诀别。
好好的...她在心里念着。
顾微然没有看见云舒转身的刹那,悄然落了泪。
而她自己,被高烧和离别双重痛苦煎熬着。云舒走后,她往房间走,不慎摔倒了,头磕在了桌角。
强烈的剧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只觉得云舒走了,又走了。
她扶着桌脚勉强支起自己,额前好似有热液流下,用手抚摸,是血。顾微然懊恼不已,云舒才走,她就这么狼狈。
阳台能够勉强看到门口,顾微然跌跌撞撞地挪过去,小区的路灯已经开了,却没有云舒的影子。
等了很久,都没有人。
她是真的走了吧,顾微然失魂落魄地蹲到地上啜泣。她收回视线,云舒才从楼里出来,她抬头看向亮着灯火的阳台,没有看见顾微然,失落地叹口气。
顾微然不知道,云舒关上门后,步履艰难地下楼,每一步都很沉重。
她伫立在单元门门口,很久才离开。
错过目光的交汇,两人像平行线,越来越远。
顾微然烧得迷迷糊糊,想去找药,刚站起来,小腿传来一阵抽麻感,像瘫痪似的,再也无法动弹。
撞得头破血流也感觉不到疼,顾微然麻木了。
求生本能让她拿出手机,点开第一联系人,是云舒的名字。望着这两个字,泪水夺眶而出,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拨了谁的电话,迷迷糊糊地晕倒了。
这一睡,做了很长的梦。
她梦见在a市,云舒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也梦见了小时候云舒牵着自己逛超市、去游乐场、看电影。
顾微然多想自己,不要醒来,哪怕自欺欺人也好,只要能看见云舒,她不在乎什么方式。
可是,梦总要醒的,现实总要来的。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顾微然全身疲软,完全记不清昨晚的事了。头上粘了个创口贴,伤口还有点疼。
她记得自己昨晚撞到了桌角,然后...就没然后了,跟喝酒断片似的。
厨房传来锅碗的声音,好像有人在。
难道是云舒?她去而复返吗?
是她吗?是吗?
顾微然兴冲冲地跑过去,发现是苏清,展开的眉眼,又失落地收回。
苏苏...
诶?醒了?苏清刚熬好粥,昨晚顾微然电话来,说自己不行了,随后就没了声音,急的她从隔壁市连夜赶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出差吗?
苏清没好气地瞪着她:你都十万火急地发sos了,我能不赶来吗?你真的吓死我,昨晚一直抽筋,头上还流着血,要不是伤口小,我直接打120了,嘴里还一直念叨云舒的名字,我差点就给她打电话了。
顾微然紧张地问:你没打吧,不要给她添堵了,她最近状态很糟糕的,身体也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都回来了,还能麻烦云总么,你一直在说别走,别走,她走了吗?
嗯,她要陪她妈妈去琉璃岛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她自己也...顾微然说不出口,只觉得眼眶发热,泪腺跟断了似的,提到云舒就想哭。
苏清盛了一碗粥,置于桌上,吃点吧。
没胃口。
姐妹,你知足吧,云舒没有不辞而别,至少你还知道她在哪不是吗?苏清心底的痛被勾起了,变得垂头丧气。
顾微然抬眸:陆老师还没消息么?
没有,听余教授意思她应该是出去治病了,这个世界,人都在饱受精神折磨和身体折磨,谁都不容易。我们除了好好活着,好像没什么选择,景言是我世界里的光,她走后,我看这片天空都是晦暗的。
两人同病相怜,陆景言不辞而别,苏清疯狂寻找,后来才得知她可能出国接受抑郁症治疗了才罢休。
她不喜欢穷追猛打,只希望有天能等到心爱的人回来。
顾微然挽着苏清的胳膊,靠在她肩膀,喃喃道:我们以后相依为命吧,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必须能啊,我们好好的才能等她们回来不是,反正我这辈子也不会爱别人了,你也不可能多看别人一眼,有点念想总比行尸走肉强,再说,我们还不够强,还不能与她们并肩而站,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对你我来说,真的好大。
是啊,要习惯没有她的日子真的好难...
苏清轻叹一口气,她以前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靠恨。顾微然悔恨地说:我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恨,是用来冲淡离别之伤的,赶她走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慢慢习惯的,等待也是盼头,也是希望,吃粥吃粥。
苏苏...顾微然总能被她戳中心窝,或许是共同经历所致,让她们心意相通。
云舒会回来。
这成了顾微然活着的唯一信念。
她成了工作狂,全身心地投入了事业中。
只是,她不再错过头顶上的任何一架飞机,有时候开会一半,听到飞机声,会跑到天台去看。
她总会想,云舒会不会在某架飞机里。
时间久了,有些分不清飞机到底是回来还是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和苏bebe都让人心疼
第63章 想念
云舒走的这一年, 宣安发生了很多事。
rose酒吧被人蓄意纵火,死了1人;红姐遭遇绑架,重伤险些瘫痪;凌阡毓继任凌睿集团董事长。
顾微然后来才知道, 那位雷厉风行的成功上位者凌二小姐和大名鼎鼎的红姐竟是一对佳人。
风浪过去,rose即将重新开业。虽是宣安本地的特色酒吧,但rose名扬全国,一度成为外来游客必打卡之地。
许多媒体号都写过rose劫后余生的故事, 偶尔能看见那些文章里出现红姐的照片。去rose的,多数为了她, 运气好遇见就会偷拍几张,网上也就流传了许多红姐的侧颜杀、低眸照。
想采访红姐的人多如牛毛, 都知道这是个热题材,圈粉的好时机, 云上也不例外。
我去过几次rose, 连红姐脸都没见着。云上主编小粒郁闷地说道, 她是位很有灵性的写手, 从顾微然手中接走了主笔工作。
以前红姐去的就不多, 现在去的就更少了。
说话的是漫画师良良,取自神笔马良,他的手绘堪称一绝, 可以配合文章画出各种故事, 原创出来的漫画周边, 也成为云上平台的一大特色。
杨欧转着笔, 说道:我们不能跟其他媒体一样, 连写带吹的说点皮毛,云上的特色就是要独家和权威,思前想后除了找到红姐本人采访, 没有其他办法,不行就放弃这个题材。
他现在的职位是仅次于顾微然的副总经理,看起来身居高位,其实是大家的杂工。
不行,这么好的题材不可以放弃的,我感觉红姐的故事可以写成一本书。小粒对rose非常感兴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需要以故事为底,再发散文笔,写出动人的文章,没有灵魂的文字,言之无物。
良良叹息:要是能有后门走走就好了。
这话点醒了杨欧,他看向站在窗口的顾微然,问道:话说红姐跟凌二小姐是一对,凌二小姐又是云总的朋友,微然,你是不是可以去试试?
窗外,飞机划破长空,留下了一道白色的青烟,在空中蜿蜒而去,最后融在了柔软的云层里。
微然?
她听见了杨欧的话,因为那句话里有那个提及会刺痛她心脏的人云总。
小顾总,你说句话呀。
这你得亲自出马哦,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呢。
小粒和良良从没这么渴望写过一个题材,红姐是个耐人寻味的传奇,他俩如果主负责这篇文章,说不定还能跟着顾微然见到真人。
我很久没见过她了,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自从前年a市一别,顾微然再也没有见过红姐,偶尔去rose坐坐也没遇见,后来酒吧出事,她自己这边也焦头烂额,就没再关注过。
要不今晚咱组去团建一下,碰碰运气?小粒激动地搓搓手。
同意同意。
我不负责买单,刚请你们去ktv嗨过,风起那边已经快有意见了。杨欧说完悄悄指向顾微然,暗示他们敲诈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