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姐多虑了,我找你来,只有一事未明,不知师姐可否为静疏解惑。”
陆篱姝不安地抿了抿嘴,“你说。”
她觉得房内的气氛很不对劲,让她极想立刻破窗逃开。
“不知陆师姐,与归一派的陆家,是什么关系?与归一陆剑尊,又是何种关系?家族之女?是么?”
傅灵佩蓦地转身,面色沉沉。
陆篱姝顿时哑了,她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师姐,为何不说话?”
“莫师兄与凌渊的关系,可是你透露给陆家?你为何隐姓埋名来我天元派,有何居心?”傅灵佩字字句句,重若泰山,朝陆篱姝压来,压得她喘不上气。
陆篱姝头皮几乎都要炸开来,反复张口,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为自己辩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秦绵os:否则玉白会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把本姑娘当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啊。
佩佩os:我懂。
**********任性的驴子,就想卡在这里来打我呀2333333
第329章 疑是故人来
墙边的一盏落地铜花灯突地发出一道哔啵的声响,打破了一室寂静。陆篱姝不自觉动了动, 指尖拽着袖口的一道纹饰,声音涩然:
“师妹,你这是……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傅灵佩一甩袖,人直直立在陆篱姝面前,往日里秋波潋滟的一双明眸乍一看有些厉,“我不知道, 所以,才需要来问你, 陆师姐。”
“是,我承认,我乃归一陆家之人,陆家家主之女, 但并非出自老祖宗一脉。”
陆篱姝抿了抿嘴, 语速变得很急,“我本无意瞒着你们, 只是一开始没找到机会说, 后来时间长了,便不敢说。我初时并不想做个纯粹的剑修,归一派那里不大适合我的性格。于是,我便自己来了天元派。”
归一派与天元派,始终是合作又竞争的关系,她一个归一附属家族的弟子,怎么想身份都尴尬。
“你是指,所有一切,均出自你个人意愿,并无家族在后操纵?”
陆篱姝抬头直直地看着傅灵佩,目光显得执拗而单纯,“是,并无其他目的。我陆篱姝虽隐瞒了出处,但也断不是那首鼠两端两面三刀的小人,并不曾做过任何一丝一毫对不起天元之事。”
对着一双清澈的杏眼,傅灵佩很想信她,声音软了下来迟疑道:“若……真依你所言,莫师兄之事又该当如何解释?”
“莫师兄?”
陆篱姝她歪了歪脑袋,一脸不解:“我是陆家之人,与莫师兄有何关系?为何如此问?”话落,她似是想起什么,脸色大变,“莫不是莫师兄出事了?”
傅灵佩一哂,“陆师姐,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与莫师兄互换魂魄之时,我可曾嘱咐过你什么?”
“师妹你说过,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陆篱姝猛然一惊,抬头直直向傅灵佩看去,“师妹,你莫要告诉我,莫师兄此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这,就要问你了。”傅灵佩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怜悯,她重新转过身去,看向窗外。楼阁群落半浸在丝丝云气里,很是一副仙家盛景。
“你是否曾将莫师兄与凌渊的关系透露了出去,尤其是你,”她顿了顿,“陆家之人?”
陆篱姝猛地垂下头去,半晌似是想起什么,面色惨白起来,“若要说……我与谁提起过的话,大约只有那一回了——陆玄澈当初在天元一住那许久,走前来探望我这个族妹之时,我无意间提了一嘴,说漏了什么。”
是了,必是那一回。
她说完没几日,莫师兄就跟人回了归一,陆玄澈很快便也回了去。
“你是说陆玄澈?!”
傅灵佩蓦地转过头来,窗外的强光打进来,仿佛给她镀了层柔光,一双眼怒气勃发,明丽耀眼,“你是说你透露给了陆玄澈?”
“是。”
傅灵佩手攥得咯嘣响,咬牙想着,昨日便该直接扭断了那厮的脖子才是。与他废话言语,是自己太蠢。人的皮相会骗人,她不是第一日知晓。什么清澈如水的双眸?不过是善于伪装罢了。
可陆篱姝想不通,她疑道,“即便如此,那要如何?莫非是我陆家要对莫师兄不利?"难道是莫师兄的师尊与老祖宗不对付?不该啊,莫师兄的师尊虽然是元婴大圆满,可还不在老祖宗眼里。”
“这,要你自己去判断了。”
傅灵佩无意做那开解道人,时间有限,她也没时间坐下来细细解释,只道,“莫师兄约莫是被你家老祖宗囚禁在归一派的什么隐蔽处,指掌俱断,元力一溃千里,已然是个废人。”
陆篱姝的泪倏地扑簌簌落了下来,她猛地一抹脸,稳住神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声音坚定,却尤带着丝哭腔。
聪明的姑娘。
傅灵佩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五指在另一手上滑过,一个翠盈盈的小瓶蓦地就出现在她手中,她径直丢了过去,陆篱姝顺手接了,触手冰而润,“这是什么?”
“能救你莫师兄的良药。”傅灵佩顿了顿,接着道,“你今日便回去,趁你老祖宗不在,想法子用你陆家人的身份混进去,打探清楚后将莫师兄救出来。”
“放心,凌渊在归一有些得力的人手,你到时去找刘黑石,他自会帮你。”
如今归一派大部分高阶修士在此,正是能救人的好时机。
“只是,若你真行了此事,许是你家老祖宗,会恼了你,甚至……撕了你。”傅灵佩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里透出丝连自己都不确定的紧张,“就这样,你还想去救莫师兄么?”
陆篱姝面上浮现出一丝茫然,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一时答不出话来。若她真这么做了,等同于背叛家族,陆家在这件事上陷了多深,无人知晓,可一旦这么做,背离家族未必,但背离老祖宗那是一定了的。
陆家辉煌若此,老祖宗功不可没。她相当于听着老祖宗的故事长大,在她心中,陆天行是天,是地,是牢不可破的信仰。
如今——有人告诉她,她的信仰动了她爱的男人,该怎么选?
陆篱姝头都快炸开来了,她抖着唇问,“谁是背离道义的一方?”
“道义?”傅灵佩轻笑了一声,“家族大了,总有些龌龊事。人的执念太深,便总会做出些不大妥当的事来。你老祖宗想要凌渊身上的一样东西,找不到凌渊,便找莫师兄问一问,没料莫师兄是块硬骨头,一不小心便下手重了些。要说道义,应该还是站在莫师兄这一边的。”
陆篱姝似得了颗定心丸,“当真?”
“千真万确,你去一探便知,个中缘由我便不细说了,等你救出你的莫师兄,便让他告知你罢。”
陆篱姝将玉瓶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袋,转身便走:“师妹,你便帮我与秦师姐和师尊告一声,我这便去了。”
傅灵佩叫住她,“陆师姐,我能信你的,是么?”
陆篱姝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咧出个难看的笑,“师姐放心。”转身大步地走了开去。
这个原来娇俏可爱的姑娘,在一瞬间仿佛突然成长了许多——似丢去了什么,又似沉淀了什么。傅灵佩静静地看着她一路走出玉宇阁台,带着萧瑟的意味,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她突然有些难过,一点点沉郁从心底渐渐泛了上来。
家族对于她们这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是不可脱离的土地,是不能失却的根茎。
陆篱姝这一去,不论结果如何,陆家人待她,总也回不到原来了。
许还会有人言,她轻薄寡恩,为了一个男人,便可以背弃为了陆家作出诺大贡献的老祖宗,陆天行所行,固然为人所不耻,可陆篱姝此举,也未必多光明。
——即便是为了道义。
傅灵佩重新坐到了塌上,静静修炼起来。
第二日。
她照旧起得很早,将身上所有物品都清点一遍,确保放在最顺手的地方,才出门往斗法台处而去。略等了等,秦绵才匆匆赶来,面上还有未褪的睡意,显然昨晚不务正业地睡了个好觉,直到现在才醒。
“咦,陆师妹呢?”
“哦,”傅灵佩轻描淡写地道,“我让她替我去办一件事,现下回去了。”
秦绵不疑有他,只点点头,伸手朝她拍了一掌,“今日是关键的决胜局了,师妹,我看好你。”
傅灵佩失笑,与这等大而化之的人在一块,总觉得日子要好过许多,“师姐,那就承蒙你看得起了。”
两人说说笑笑,半路上还遇见了沈清畴。
秦绵扯了扯她,显然对往年那桩子八卦好奇不已,“那便是当年那个想要强娶你的家伙?长得还真是不赖,这小模样,在场上除了凌渊真君与云涤道君,也没人比得上了。师妹你果真是艳福不浅啊……”
傅灵佩啐了她一口,“凌渊且不说他,道君也是你能调侃的?”
秦绵悻悻地住嘴,“师姐我错了。”
沈清畴在后默默地垂下了眼睑,视线所及处,唯有那一截青色的裙摆,飘啊飘地,仿佛牵在他心上一般。
傅灵佩回头朝他点头示意了下,便转身迅速地与秦绵一同到了目的地。
“还真是……一日一变呢。”秦绵赞叹地看着。
昨日巨大的水晶琉璃屏已经撤去,观台重新列起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一个标示,提示各人所坐位置。
归一派与天元派遥遥相对,而散修盟与驭兽宗两两相视。
观台正中央,凭空挖去诺大的一块,挖空的一个巨大的广场——或者不能称之为广场。
傅灵佩看着正中,目光所及之处,云气蒸腾,落无实地,是一片无尽的虚空,阔大而浩荡,她第一回对身处九天之上感觉这般明显。
对面人影憧憧,归一派的蓝衫差不多坐满了,相隔约有一里,若不用神识,肉眼完全看不到。
——不知,接下来,是怎么比呢?
傅灵佩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丁一目光灼灼地看来,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然将玉瓶给了陆篱姝,他嘴角才勾了勾,露出一个笑模样来。
“眉目传情,郎情妾意,只不知……还能持续多久?”风七袅袅走来,一双媚眼横波缓缓滑过傅灵佩,落在清玄身上,拱了拱手:“清玄道君。”
“晤。”清玄瞟了眼她,“不管多久,都不是你能操心的。”
他第一回对风七露出不客气来,风七愣了愣,半晌才道:“是。”
她虽横行惯了,却也深知人家不过是给她父亲一个面子,未必有多看重她,只不知,这静疏真君什么时候就那么入清玄的眼了。
傅灵佩轻轻掀了掀唇,对着清玄笑眯眯地揖了揖手道,“多谢道君仗义执言。”
“咳。”
一道清嗓蓦地从半空传来,云涤突地出现在了看台中央,凌空立在云层之中。
狂风猎猎,光滑如水的深色玄衣随风招摇,一头乌发直直落下,几垂至足底,旁物杂色,更衬得那张脸如玉似的白净。昨日的温柔俱都消失不见,反透出些狂妄而乖张,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傅灵佩却把视线落在了他身后,那里,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会来?